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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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阮笺云点点头,起身要走。路过阮筝云时,不期然被一个轻轻的声音叫住。“姐姐。”阮笺云脚步顿住,微微侧眸看去。阮筝云容姿清丽出尘,一双眼尤其生得好,黑如墨,粲如星。此时与她四目相对,眸中却像含了什么情绪,要从那两丸水银似的眼珠里呼之欲出。纤细的声音轻而缓,在寂静的室内响起,显得分外清晰。“……无论何时,相府都是你的家。”阮笺云深深回望她点漆似的眼,良久,终于轻笑一声。“自然。”“妹妹保重。”阮筝云笑着应下,目送她远去。直至那一抹倩影在视野中消失,阮筝云身边的婢子素律才犹豫着开口:“姑娘……您为何待大姑娘那么好?”阮筝云奇怪地看她一眼。“她也是丞相府嫡女,我为何不对她好?”“可是……”素律吞吐半晌,还是道了出来,“她抢了姑娘你的婚事。”阮筝云一怔,随即冷下脸色:“谁教你这么说的?”“夫人院子里都是这么讲的……”阮筝云闻言,叹了口气。果真是母亲那边传出来的。“够了,”她淡淡开口,“此事以后不许再提。”“走吧,回院子。”说罢转身走去,素律连忙跟在她身后。在素律看不见的角度,阮筝云无声地吐出口气。这桩婚事,到底是谁得了便宜,还说不定呢。—阮丞相和正妻徐氏端坐堂上,正等着阮笺云过来。徐氏虽上了年岁,可风韵犹存,此时等得不耐,蹙着眉,一双妙目瞪向婢子。“怎得还不来!你去催了她没有?”阮笺云刚走到堂上,就听到了这一句。她恍若未闻,脚步丝毫不乱,走上前,朝着两人盈盈下拜。“女儿来迟,父亲母亲恕罪。”徐氏冷哼一声,不领她这一声“母亲”的情。她只生了筝云这么一个,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正室的女儿,叫她哪门子的母亲?“起来吧。”但阮丞相发话了,纵使徐氏想再叫阮笺云多拜一会,也不得不依了丈夫。训诫左不过是些相夫教子、孝顺公婆的话,阮笺云左耳进右耳出,倒也没那么难熬。倒是末了,阮丞相定定望着她良久,不发一言。阮笺云与自己的这位父亲也才相识三日,并未摸清他脾性,只静候着,垂首作聆听状。半晌,头顶终于传来一声叹息:“走吧。”竟是并未再说些什么。从前在宁州时,阮笺云也曾围观过相熟的邻家嫁女,那对父母千叮咛万嘱咐,才肯红肿着眼将女儿送出门。但一看阮相,观他眉目冷肃寂然,便知绝非是会做出类似举动之人。幸好,她也从未对这个“父亲”有过不该有的期待。面对他的冷漠,阮笺云心底未生出一丝波澜,只是平静地稍一屈膝,算作拜别父母。盖头披上,眼前天地骤然间便缩成方寸囍红,青霭侍在一旁,扶着她进了喜轿。轿子颠簸,阮笺云身子跟着摇摇晃晃,与坐船来京城时别无二致。她在锣鼓喧天的热闹里,心中却生不出丝毫喜意。这几日来,纵使旁人再怎么将裴则毓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喋喋不休能觅得这门良缘是她多么三生有幸,阮相有多疼惜她这个不在身边的女儿,阮笺云都付之一笑,不作理会。毕竟,自己刚被相府认回三天而已。若是真心疼惜,怎会舍得女儿这般潦草出嫁?况且这三日来,多少侍卫围着院子,好似连一只鸟都怕从她院中飞出去。作盖头的红绸厚重严密,阮笺云辨不清方向,索性阖上眼休息。同意这场婚事,只当全了相府的生恩。下了轿子,犹如踩在云端一般,浑浑噩噩做完了所有繁文缛节。直到婚房里只剩下她一人,灵台才逐渐清明过来。身下桂圆莲子满床,鼻腔里蜡香清浅。满室寂静,烛光映得红绸盖头摇曳明灭,让阮笺云的心也随着忽上忽下。她指尖不经意间抚过被褥上龙凤呈祥的绣纹,触感分明,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婚房在后宅,离前厅稍远了些,因此只能隐隐听到些热闹动静。而阮笺云这里,除却红烛偶尔爆出的灯花外,再无动静。一前一后,至喧至寂,泾渭分明,如同一条天然的沟壑,将她与外界分隔开。天色渐深,下人们星星点点燃起灯火,照彻一院光景。滴漏走过两个时辰,新郎官却依旧不见踪影。相府来的仆妇丫鬟们侍在门口,早已过了望眼欲穿的阶段,此时都有些躁动不安,彼此交换着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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