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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昀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粒碎银子朝小乞儿走了过去,蹲下身同他说话。“慢些吃。”小乞儿戒备地看他一眼,转过身,吃得越发快了。“我不打你,这个你拿着。”叶昀伸出手摊开,白净莹润的掌心上正躺着那粒碎银子,“替我办件事,这个就是你的。”小乞儿目光定在那粒碎银上,目光中全是犹豫。“很简单的事,只是帮我跑个腿。”叶昀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小乞儿忽然闻见他衣袖间透出来的青草香气,一咬牙伸手抢过那粒碎银,粗声粗气道:“你说。”叶昀也不嫌小乞儿身上脏,手往下一转牢牢握住他的胳膊,将人带了起来,指向京兆府方向:“你一直往前跑,到大鼓街左转,走到第二个十字街口的京兆府,敲响登堂鼓,大声说一句‘宝菱巷出人命了’,然后你就可以跑了。”小乞儿神色闪烁,他们乞丐一贯不喜欢靠近官府衙门,可手中攥着的那粒碎银可以够他买一身粗布衣衫和鞋,够他安稳度过这个冬日了。“好,我替你跑这一趟。”小乞儿不过十岁左右,说话却学着那老乞丐一般狠恶。叶昀摘掉他发间枯草:“今年冬日若是难捱,你可以去云燕街上的陵府找我,我叫叶隅清,记住了。”小乞儿抽回手,没再搭理他,一抬脚就跑了出去。“咚咚咚”,京兆府前的登堂鼓被人敲响,鼓声在雪地里传出很远。不远处,一匹马原地打了个响鼻,那马十分高大,通身银白,额间一点赤色鬃毛,神清骨峻。马背上坐着一人,披着毡笠遮住了面容,只看脊背笔直如剑,宽肩窄腰,生的十分高大。那人也不知看了小乞儿多久,直到有人前来应鼓。小乞儿忽地把鼓杖一扔,跳下石墩拔腿就跑,边跑边嚷:“宝菱巷出人命了,宝菱巷出人命啦……”衙差还没来得及追赶,抬眼就看见马上那人,立刻抱拳行礼:“王爷。”宋行简自日皎雪骢上下来,将马鞭往衙差怀里一扔,一边脱着毡笠一边大步走进衙门。他身长八尺有余,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一双眼睛好似寒星湛湛,眼皮轻抬,会折出一道细细的叠痕,线条冷硬,望之使人生畏。闻声而来的京兆府推官齐茂书迎面同宋行简对上,一撩袍角快上几步:“王爷回来了,我刚刚听见有人敲了登堂鼓,正准备出去看看。”“敲鼓人已经走了,你叫上几个衙差和仵作,随本王走一趟宝菱巷。”宋行简刚自朝会回来,身上还穿着紫色朝服,腰间束着金带,佩着金鱼袋,唯恐命案现场被人破坏,宋行简匆匆回来,又带着衙差匆匆去往命案现场。8许是吴尽死状太过可怖,一时间竟也无人敢去动他,只敢围在野坡之外窃窃私语。衙差在人群中清出一条路,宋行简带着齐茂书和仵作上前,手轻轻一摆,衙差便手脚麻利地将尸体从那歪脖子梧桐上放了下来。仵作上前,将验尸工具一字排开,蹲在尸体边忙碌起来。绳宽一寸八,约食指指腹一般长度,绳长三尺两寸,用作上吊真是再好不过的尺寸了,宽麻绳在尸体上留下的痕迹很深,因着冰天雪地冻上一夜,脖颈伤处早已乌紫发黑,身上不见尸斑,无法推断准确的死亡时间。京兆府的仵作乃是千挑万选而出,对命案现场的痕迹、尸体变化均涉猎,周遭检查过一遍,身边记录官将验尸格目粗粗完成递给仵作看,仵作对着验尸格目,一处处再验一遍。日头高升,一片暖意泄下,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人群早已散去,野坡上只剩京兆府一行人。宋行简问道:“如何?”仵作行礼答道:“死者乃缢死无疑,绳索勒在喉结之上,使得死者嘴唇紧闭,牙关紧咬;勒痕极深,确实为悬空致死。绳结实为缠绕扣,即先将绳索套在脖子上绕上两圈,踩上石头后再绕两圈,如此便出现了两道勒痕,一道绕过耳后斜向发际,一道平直绕过脖颈,此案确如自缢身亡,可偏偏尸体并未出现自缢而亡的征兆,腿上并无血荫,大小便也未有流出。眼下还不能确定究竟是谋杀还是自缢,各有其特征所在,还需进一步验尸才行。”宋行简思忖片刻,颔首道:“把尸体带回衙门,先查死者身份。”衙差应是,用白布将尸体蒙上,抬回了衙门。吴尽的身份,京兆府查到骡山县便断了线索,再往下居然查无此人。而此时,都城司指挥使裴识微找上门了。宋行简那日在衙门中反复翻阅此案,将三轮尸检而成的验尸格目看了又看,仵作剖腹验尸,反复斟酌,得出吴尽死亡时间为十一月十八那日戌时末前后,在死因一事上,最终定位他杀,凶手应当是先用绳索绕吴尽脖颈两圈,将人勒死后再绕两圈挂于树上,伪装成自缢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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