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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凑近看去,果然见那龙鳞从深黄到明黄渐变,层次分明,龙爪张开的姿态威猛却不狰狞,倒像是在云端闲游,透着一股皇家器物特有的威严与祥和。
他忽然觉得,这龙纹里藏着的,或许正是姜承瑾低头刺绣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专注。
“她进宫多久了?”
“二十三天。”徐七娘朝康王望了望,答道,“这小娘子是韦贤妃给的,她性子静,不爱说话,一天到晚就抱着绷架,有时候绣到半夜还不睡,奴婢劝过几次,她总说针脚慢了,就赶不上时节了。”
徐七娘耳闻姜承瑾若在一个月内绣不出十二章纹,后果不得而知。
她只得在皇上和王爷面前编造与事实相符合的说辞来。
“赶不上时节?”赵构重复了一句,心里微微一动。是啊,时节不等人,就像这汴京城的初夏,看着与春天一样繁花似锦,一场风雨依然将花瓣打落地所剩无几。
他想起上月在紫宸殿,父皇看着他的眼神,那样复杂,有疼爱,有惋惜,更多的却是身不由己的无奈。
“让她来见我。”赵桓淡然说道。
韦贤妃给的绣娘?
皇九弟此行文绣院,他已猜到是为这绣娘来的了。
徐七娘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
她转身吩咐侍女去叫姜承瑾,心里却暗自纳闷——新登基的皇上素来性子冷淡,对女色……今日怎会突然想见一个普通的绣娘?
赵构阴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李公公与蓝珪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大气不敢出地候着。
片刻后,姜承瑾跟着侍女走了进来。
承瑾一袭浅蓝色的襦裙,头梳得整齐了些,手里还攥着一块没绣完的明黄色苏罗。
见了赵桓和赵构,她盈盈下跪于赵桓脚下,动作略显生涩,却很端正,双手手心朝上放在地上,额头触碰在手背上:“奴婢姜承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赵桓道。
承瑾依言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宝石,此刻正怯生生地看着赵桓,带着几分紧张,却没有丝毫谄媚。
“快平身!”赵桓见眼前的绣娘姜承瑾脸型生得极是清丽,额角饱满,鬓边线条顺着耳廓边,不宽不窄,轻轻收住。
如此清丽的小娘子,透着一股从指尖针线里浸透出来的娴静,她的下颌带着柔和的弧度似画师笔下细细勾画出来的轮廓。
与他宫中的二十七位妃嫔不同的是,绣娘的美是带着凡间烟火气的清润。
她眉眼间没有胭脂水粉堆砌出来的浓妆艳抹丽得让这张过于素净的脸顿时生动起来。
“奴婢姜承瑾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承瑾朝赵构行跪拜礼。
这是刚才樊姑姑教她的,皇上是万岁,王爷是千岁,先完成对皇上的礼仪,再转向王爷,不可同时向皇上和王爷行礼。
“起身吧。”赵构凝视谦卑且始终低头垂目的承瑾。
“你绣的龙纹,很好。”赵桓指了指那匹明黄色的苏罗。
“谢皇上夸奖,是奴婢分内之事。”承瑾的声音很轻,像孔雀羽毛轻轻拂过水面,“能为皇家效力,是奴婢的福分。”
“福分?”赵构笑了笑,这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在这宫里,福分有时候也是枷锁。”
他拿起承瑾手里的明黄色苏罗,上面绣了一半的宗彝,用的是最简单的平针绣,却比那些繁复的龙凤纹更显灵动,“你喜欢刺绣吗?”
承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迟疑地认真答道:“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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