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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儿见状,真如他所说,用鼻子去拱了拱。团团哭泣许久,悲伤去了大半。此时,她玩心大起,“哈”一声,就往那边去了。逗弄一下小孩儿,也没什么。却不知,他来此地,是偶然,还是刻意?江清澜正思绪纷然着,却见谢临川侧身,从马上行囊里,取出了纸钱等物。她心中一紧:“言郎君认识我父亲?”语气里全然是惊愕。却见谢临川收起笑意,露出十二分的郑重:“自我十三岁起,江大人的名字就如雷贯耳。如今,他以死上谏,天下谁人又不识得呢?”说罢,径直到墓前,摆了香案、点了纸钱,郑重地拜了三拜。江清澜怔怔然,心道:他这番模样,倒与平日那纨绔子弟、膏粱公子的习气全然不同。她又想起,父母头七那日,她们姐妹还住在青莲庵。赶来拜祭时,坟前已有了灰烬,显然是有人先她们一步来过了。当时,团团说一定是陆斐。但江清澜觉得,灰烬不止一堆,似乎不止一个人来过。方才听他说起,似乎与父亲是旧识?“言郎君,我父母头七那日,你也来过?”“正是。”谢临川莞尔一笑,天光从树叶罅隙泄露,跳跃在他浓长的睫毛上,显得人神采飞扬。“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江大人的女儿。”一瞬间,江清澜心思急转。这个言郎君,是什么来头?以前和原身父亲有什么过往?他后面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谢临川一步上前,离她更近了些,高大的影子几乎将窈窕女娘的身姿全部笼罩:“如果我告诉你,你父母的尸身,也是我命人收敛的呢?”江清澜蓦然瞪大了眼睛,一抬头,正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当日,江渊夫妇自尽。官家得知消息,震怒不已,斥责江渊“忤逆狂悖,枉为人臣”,不准门生为其收尸。江氏夫妇二人的尸身由临安府署运至义庄,盘桓一夜,才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归葬碧云岭。那时,正是原身晕厥身亡,江清澜魂穿过来之时。后来,听说是安国长公主从中斡旋,官家才没有追究那些好心人的罪责。前些日子,江清澜也托王蕙娘去打听过。但可能是怕被问责,这些人藏得很深,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不成想,竟然是他?江清澜太过震惊,连他们站得如此近,气息几可相闻都顾不上了。她喃喃道:“你为何要……”“方才我已说了,江大人的名讳,我自十三岁起便如雷贯耳。我收敛尸骨,自然是钦慕其风骨……”谢临川垂一垂眸,忽而又抬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定定瞧着,目光灿灿若电。“我那时,如果知道江大人还有两个女儿,定不会让她们吃这许多的苦。”时间还早,盛夏阳光还未破开云层。荫浓的绿叶间,晶莹的露水闪烁着,带来湿意。野栀子不知开在哪里,散发着幽香。夏蝉的鸣唱尚且温柔,林间飞跃的鸟儿们啁啾不停。江清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怎么觉得,这话有些……暧昧?她把头一偏,退回两步,逃脱开他的气息包围,正义凛然地叉手行礼,道:“言郎君大义,妾没齿难忘。有郎君这个忘年知己,父亲在九泉之下,亦可安息了。”谢临川何等霸道,岂容她逃脱?噙着笑意,又上前两步:“我不仅希望江大人夫妇安息,也希望在世的人,能一生喜乐顺遂。”疯了疯了!血气上涌,江清澜只觉自己的脸,烧得发烫。——幸而方才烧纸钱,脸被熏红了。应该……看不太出来吧?“当……当然了,”她忍住遁地而逃的冲动,吸了口气,回答得光明磊落,“如今海晏河清,人人安居乐业,自然喜乐顺遂。”说完,她手足无措的,转身欲走,又慌里慌张地呼唤:“团团——”“江娘子,”谢临川比她更快,侧身拦住去路,笑盈盈道,“陆斐最近被人打了一顿,你知道吗?”话题转得太快,江清澜有些莫名其妙。但好歹,他不再说那些怪话了,她就略镇定了些。他在江氏夫妇的墓前说这些,一定是想说陆斐寡恩薄情、遭了报应,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安息吧?她便微微一笑:“公道自在人心。不过,往事已矣,我与团团都往前看了。”说罢,敛住裙角,往一人一马那边走。脚下,枯枝败叶被踩得滋滋作响,匍匐其间的小雀鸟遭惊动,“噗”的一声,飞入绿荫密叶之中。林子外面,似有些呜呜的风声,一阵儿一阵儿的,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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