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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瓷没有迷糊到要检查庭萱的驾驶证,但仍显出不太寻常的乖巧——很慢吞吞地下了楼,谢过老爷子的招待,重复好几遍“米酒的确清甜”,又在水边看了会儿鱼,才进副驾坐好。
晚间有些闷热,庭萱开了空调,觉得明天或许要下雨,余光看见祝瓷解开纽扣后衣领被安全带压皱,侧身去帮她。
整理到一半被握住,手的主人低下头,“本来打算考后送你辆车,我挑了一些个性车牌,都还没有被注册……想要什么?名字和生日都行……”
庭萱听着她细数,说全拼太长,首字母又过于隐晦,生日呢?
也许会暴露隐私……祝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候选项太多了,值得纪念的元素一旦开始追溯就很难停下来。
甚至开始构想下一次同游。
夏季想要消暑,市内是没什么好去处,往西有处小县城海拔稍高,又三面环山,很适合待上几天。
她暂时腾不出时间陪庭萱去天南海北的地方,但带上笔电到周围转转未尝不可——正好庭萱会开车,两人能轮换着,给积灰的房车更新内部空气。
“可是山脚太多蚊虫,也不知道那片基地现在设施如何,山头倒是有个香火挺鼎盛的寺庙,也许游客不少,想去看看吗?或者我们往东南,到水上住两天,有位荷兰客户执意赠送了艘船屋,一直停在码头边上。”
一路念叨到家了,等车库门开启时,庭萱逗她:“可是都不算近欸……”眼见着祝瓷止住话头,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才补充:“可以陪你去公司呀,总归余下一个月没事做。”
大厦就在最繁华的地段,庭萱这几年没少路过,却真没进过几回。
祝瓷旁敲侧击试探过几次,知道她对管理一点兴趣没有,也不强求她以熟悉企业文化的由头打卡。
倒车,熄火,松开刹车。灯光熄了,庭萱已经打算下车,瞥见祝瓷还坐着不动,问她:“怎么了?”
祝瓷好像把上一句当了真,一字一顿地确认,“你当真想去?”
而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庭萱有些不明所以,虽然作为正儿八经的祝家人去转一圈无可厚非……但她一对这类场合不感冒,二是不想顶着人人不识的脸跟在祝瓷身后。
毕竟除了几位高层,连祝瓷的助理都不知道上司还有个妹妹。
“去吗?只能天天给你端茶倒水了。”庭萱顺便借着黑暗大方欣赏祝瓷侧颜,“我俩长得不像,大家会怎么想,小祝总新聘的秘书?”
她揣测人酒后反应迟滞,讲话有些随意,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
祝瓷反应过来是玩笑,被心底涌上的莫名情绪控制,捏住座椅边缘,依旧逐句解释道:“不需要你做什么,参观、休息都可以。”
返程途中好像还讲过很多话……就是刚才发生的,祝瓷却突然发现自己回想不起任何细节。
她今晚似乎是有些不清醒,没注意到窗外如何从田野变成高楼大厦和自家车库,只记得中间后视镜里庭萱一直勾着唇笑,偶尔敷衍着回答两句。
想给她买辆车,又胡乱扯了一堆互不相干的小事,才假装不经意地问要不用俩人名字缩写。
而一直应着随便都行你定的人终于在等红灯时抿嘴想了会儿,然后说不必吧。
刚才她说什么,端茶递水,祝瓷心底想怎么会,与办公室相连的隔间内配了沙发、酒柜和浴室……其实园区还有影厅和游泳池,节假日也不少员工专程去享受福利,算不上无聊……又马上被下一句缠住了——长得不像吗?
祝瓷后知后觉自己没想过这方面,因为实在少有人提及。
心神一动,就倾身过去,勾住庭萱,把人往怀里拉。庭萱一时不设防,差点撞上,刚打算退开又被捧住脸,蹭到了一截下巴,僵住没动。
祝瓷满意她的乖巧,伸出食指,在黑暗中描摹着嘴唇的弧度,自言自语道:“的确是……你更像妈妈一点。”
她在可怜的照明条件下突然对庭萱的脸产生了执念。看不清,所以贴得过分靠近,鼻尖几乎要碰上。
同醉酒的人没道理可讲,庭萱安静坐着,在她的指腹抚过眉骨,往下快到睫毛时闭上眼,伴着不知道来自谁的如鼓心跳声提醒:“很晚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祝瓷当然没听清,继续毫无效率的探索,又点过鼻尖,停在小巧的唇珠上。
揉了几秒,庭萱睁开眼,“祝瓷,你是清醒的吗?”
她听到一句“嗯”,伴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当然不会来自车内,也不会来自外界。
祝瓷眼皮极快地轻眨几下,像灵活的蝴蝶扇动翅膀,有些疑惑地感到自己指尖被咬住,然后有什么舔舐了一下。
后来在家中书房冥想时,庭萱会被人环抱住,听耳边轻得像流水的声音讲述某种接近出窍的状态:“就像时间停滞,能发现下落的水滴发生形变,捕捉到树叶表面有风吹过的震颤,和看清蝴蝶的飞行轨迹。”
庭萱知道刚才路上提到的寺庙,独一栋唐代木构大殿,孤零零坐在山顶。
殿内正中是件观音塑像,所托的莲瓶不知道哪年被人敲掉了,空落落的手掌成了橘猫最爱的午休去处。
动物不通灵,不懂得挪开,总是心安理得地躺在观音掌心接受祈拜。经年累月,竟然又磨光了建国后重补的漆。
她在祝瓷出声前退开了,免得像不知人事的蠢猫,厚着脸皮欺负无法开口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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