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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个头几乎一米九的青年大剌剌地撩开了帐篷,“娘,我们家针线包放——”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从一旁小帐子里钻出来的周潋光。
青年先是一愣,接着就连连后退了几步,目光诡异、神情紧张,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你、你怎么在我家!”
他反应似乎有些过于激烈了,连脚边被他自己带进来石子都没看见,崴了一个踉跄,直勾勾地就往后仰去。
周潋光只听见乒里乓啷的一顿响声,青年就被木箱子和厚毡子盖住了大半身影。
周潋光好心好意地走过去,一手掰开了压住青年上半身的一卷厚毡子,伸出了空着的另一只手,道:“你没事吧?”
“没事?呵呵,我怎么会有事,我一身腱子肉,”青年丝凌乱,明明被重物压得够呛,但听见周潋光的关切,却十分嘴硬地否定了对面的青年,又摆出了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我自己能对付,你快走吧,我没事的。”
他说完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强硬,只好尴尬地又补充上一句:“那啥,我来的时候,听见我爹、咳,大队长说要给你们新来的知青讲点事情,就是那个藏蓝色的帐子,你快去吧!我真的没事。”
周潋光抬起那卷厚重的毡子,扛在了肩上,又盯了青年一会儿,直到青年心虚地垂下了眼睛,他才语气轻快地说了声:“多谢,那我就先过去了。”
厚毡子卷被周潋光放在了一旁干净的小榻上,他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白色领子,背上一个小背包,掀开了帘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青年看见周潋光利落地转身离开,悠悠吐出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吐完,就看见周潋光又支了个脑袋回来。
“我叫周潋光,很高兴见到你。”
他说道。
青年只好停下自己和身上木箱子的斗争,回了句:“我叫宇文拓……嗯,也很高兴……”见到你。
他话还没说完,那帘子就被放了下去,周潋光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眼前。
“搞什么啊,一点礼貌都没有……”宇文拓嘟囔着推开那个丢了自己脸面的木箱子,完全忘记了自己给人的第一印象有多失礼,“小白脸而已,绝对是臭老头派来专门来针对自己的……”
宇文拓一个人麻溜地收拾好了自己弄出来的一地乱摊子,眼神又莫名落在了家里新隔离出来的毡子上。
这就是那个人住的地方么?居然离自己的位置那么远,这才刚刚好,他最讨厌跟不熟的人挨在一起了。
“拓儿?”宇文赤珠从外面抱了刚挤完的羊奶罐子进来,“回来了?巡逻完了牧场没?”
宇文拓下意识“嗯”了一声,“大概走了一遍,乌云可兴奋了,差点就跑出去了。”
乌云,就是宇文拓骑的那匹马,也是牧区上少数人家能拥有的,如果不是大队长肩负着更大的责任,他们家的三匹马估计就要打个对折再对折了。
“青阳就是那性子,她孩子自然也是这样,”宇文赤珠笑眯眯地说道,“你爹当时一眼就看上了青阳,为了驯服青阳,扒拉在人家身上一天一夜不放手,才得了这么一匹好马,好马的孩子自然也是好马。”
宇文拓笑着接过了宇文赤珠手里的东西,放在厨房的位置上。
“那我也是好马咯?”他轻笑着,眼底带着张狂与肆意,那是青年人特有的品质。
宇文赤珠捂着嘴轻笑道:“如果我不是你娘,你作为你爹的儿子,自然算的上一匹好马,但你是我宇文赤珠的儿子,你不是马,你是翱翔天际的雄鹰!是天空的主人!”
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但她话里锋芒丝毫未收敛,她是蒙地西部卫拉特族落的天之骄子,是驯鹰的一把好手,她敢不远千里从西部嫁到东部的莫家来,靠的可不只是她的美貌,还有手段和智慧。
宇文赤珠眼睛一转,轻巧地换了话题:“话说回来,见过住到我们家的知青了吗?”
宇文拓讷讷地点头,眼睛胡乱瞟着,“就是个小白脸,见不见过也就那样。反正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些城里来的人估计都想着赶紧跑走吧。”
宇文赤珠瞪了宇文拓一眼:“你小子嘴巴放干净一点,别以为有点力气就可以乱说话。”
说着,宇文赤珠捧着脸,道:“人家长得标致嘞,你个五大三粗的,跟你那爹一样,看多了就惹人烦。不过,要是是个漂亮姑娘就更好了。我出门还见到了个南方姑娘,可水灵了,你要是有兴趣,你娘我给你相看相看?”
宇文拓只觉得脸上烧的慌,他红着脖子道:“娘!我才十七岁!你就别瞎操心了。”
他匆匆从台上端起杯水灌入肚子,“我去喂芒种,先走了。”
看着匆匆逃走的宇文拓,宇文赤珠的脸上多了分笑意,这小子比他大哥还不经逗。
想当年,她一眼就看中了端着个枪杆子、骑着马来卫拉特打仗、年仅二十岁的莫炎,而那时候,她才十六岁呢。
她立马就下定了决心,要跟着部队走,宇文赤珠那个时候就知道,只有跟着这支红日之队走,她才能实现她的抱负、她的愿望。
北边打了仗,又到东边打,就是这么跑来跑去的路上,她抓住了莫炎的心,也凭本事站稳了脚跟。很快,他们有了老大莫卫国,又因为后面莫炎受伤、年纪到了,慢慢地退到了二线去。
政治、家乡、理想,杂七杂八的原因加在一起,宇文赤珠又跟着莫炎到了他老家来驻扎。
躲的不仅是清闲,还有天天嚷着事情多、烦着老夫老妻二人世界的老大。
只有当时宇文拓年纪小,跟着夫妻俩一起走了。
宇文赤珠想到这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当时的措施就没做好,给自己生了一个麻烦啊。
不过,老二像自己,比老大那个古板性子可好多了,就是不爱学习,也没什么可说的。
宇文赤珠一顿胡思乱想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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