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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底的探究太明显,林在云仰起脸,笑了下:“那你也去查一下,别老在我这里套话。”“那队长不得扒了我的皮。”王密道:“你要有事和他说,不用找我,人家忙着,我找他,没你找他效率。”林在云微微笑:“他都说了,他不是宁采臣,不想和我情未了,你还怂恿我。难不成,你真当他随叫随到?”小王神情复杂,略略沉吟,摇摇头,深沉道:“难说。”一出门,王密被拍拍肩膀,还没回头,就被刑明焕一个肩摔,揉着胳膊爬起来,刑明焕叼着烟,站在门边,脸色沉沉。“难说你爹。”王密呲牙咧嘴,拍了把身上的灰土,道:“小林说闻到烟味头痛。”刑明焕下意识按熄了烟,扔进垃圾桶,侧过头,要往里面看,半顷,又反应过来,果然在王密脸上看到不出意料的表情。“怎么了队长,不喜欢这个烟的牌子?”小王明知故问。刑明焕淡淡:“我是为他掐的?他算什么,装可怜装柔弱这套,我见多了。”又强调:“等会儿有事,有烟味不好,这种东西,我想扔就扔,还留恋不成?”王密:“好的队长,对了小林,”他往刑明焕后面看,“百货商场带两支笔,还要别的吗?”“麻烦了。”林在云点点头。被种在边城的白玫瑰(12)从业几年,刑明焕第一次这么想杀人。林在云神色没任何异样,甚至笑了笑,好心解释:“他骗你的,没事,不用灭烟。更何况,我有什么理由管你?”刑明焕僵着表情,原要说的话,凉了半截。林在云开个玩笑,见对方表情很不对了,垂下眼睛,想他也许该装作没听到,而不是只字不漏。他没有那么平静,怕刑明焕不说话,让场面沉默,所以才急急忙忙自己解释起来。这种事情本就是越描越黑,他越说两人的确没关系,他不能管刑明焕,听在别人耳朵里,越觉得两人旧情甚笃,当然叫刑明焕不爽。“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轻声说。刑明焕道:“应该道歉的不是我吗,要分得清清楚楚,那就应该是我检讨。对不起,话赶着话,是我出言不逊,我会自己领处分。”林在云道:“真没什么。”刑明焕转头走了。林在云好像个苦药喝多的病人,麻药效里感觉不到痛,清醒漠然地做出反应后,麻药劲退了,才后知后觉,觉得委屈。他千错万错,错不该提起旧情,可是难道刑明焕就好好避过嫌?刚才是刑明焕背后说他坏话,到头来,只他一个人在慌张解释,他反而像犯错的那个人。小王道:“不好意思小林……”他放话:“我又说错了?”两人都一静,林在云自知越说越黑,人家当他们情侣耍花枪,再不想说一句话,只想要找个地缝,昏天黑地地睡一觉,忘了那些所有不堪,不在这里出洋相。原本要对刑明焕说的话,现在林在云算是知道,绝无可能。他自以为两人分了手,还算个知己,能有点默契,一路上都很放心。现在也是找不到比刑明焕更好的选择,便呆在了原地,看客似的,透过玻璃门看着自己,这样辛苦经营,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没有别的办法,林在云供述了送出去的那十万块,他找银行锁了账户,只要提前监控,就能顺藤摸瓜追踪到可疑路径。据他提供的消息,警银联动,整个大庆岭派出所都忙起来,没功夫再管他,所长看了眼,放了他走。林在云沿着大庆岭冷风的街道,一步步走过这六年里熟悉无比的路,又觉得陌生。他是在经济转型的六年里,来的大庆岭。来时,大街小巷最热闹的是苏联解体的事,人人都穿着工装,三三两两在路边,到处都是年轻面孔,个个顾盼神飞。那是林在云最难熬的一年,他被击碎了信念,以至于谁也不相信,觉得这个世道烂透了,他自己也烂透了。刚来的第一天,他沿街走,被那些满是希望的脸触动,一直走到录像厅外,听着几块钱就能看的电影声音。公共汽车站当时还有人笑问他:“哎,同志,京城来的?你们那里,干焊接几钱一个月?听说那里一低头就能捡到钱……”林在云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灰扑扑的街道。还是三三两两抽烟的人,聊天内容不再是俯拾可得的钱帛,不再是一飞冲天的机会,那些沉寂的脸,背后面灰灰的天,看不到任何锐气。白沉,他要他永远少年锐气,这个傻瓜,在外面待久了,也不去中学门口看看,那些满脸青春痘的少年,傻乎乎又木讷,只会看着漂亮面孔脸红,才不是他要的屠龙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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