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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迪一时语塞,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冻住了,只剩下壁炉深处木炭沉闷的爆裂声。
王座上的大先生,那只裹在华贵皮草里的北极鼩鼱,他那双深陷在浓密白色毛中的小眼睛,缓缓地、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依次扫过我和朱迪。
那目光锐利如冰锥,看着朱迪时,却又透露出一丝柔和,尤其是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淡淡的审视。
然后,他那低沉浑厚、仿佛从极地冰盖深处挤压出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滞的寂静。
“孩子。”他开口,语不疾不徐,每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晶,清晰、坚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果你想找到艾米特·水獭顿……”
他话音微微一顿,冰雕般的座椅扶手映着他毫无波动的眼神,似乎在确认朱迪是否捕捉到了他话语的重量,“……你就去找我的司机谈谈吧。他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他叫曼查斯,住在热带雨林区。”大先生说完,身体向后微微一倾,靠回了那椅背深处,西装与座椅皮革的接触,出细微的窸窣声。
壁炉里橙黄色的火焰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跃,映出几分深沉。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积攒下的、不容置疑的笃定:“只有他能告诉你更多消息。”
大先生的话音刚落,朱迪像是被点醒了一般,那双标志性的大耳朵倏地立起。
她立刻转向王座上的小个子教父,声音清晰而带着由衷的急切:“谢谢你,大先生!这…这真是帮了大忙了!”
大先生的目光落在朱迪身上,那锐利的审视感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辈看待有干劲后辈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宽容的温和。
“嗯,不必谢我,孩子。”他缓缓说道,低沉的声音如同暗流,比刚才又柔和了几分,“毕竟……”。
他微微停顿,折射的暖光似乎也落进了他的眼底。“……我也需要你帮我搞清楚,艾米特·水獭顿那孩子,到底为什么了疯。”
夜色沉沉,热带雨林区被浓重的黑暗彻底吞没。
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温热的湿棉花,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白天蒸腾的热气并未随着日落消散,反而被无边的夜色裹挟着,混合着泥土腐烂的气息和浓烈的草木腥甜,凝成一股挥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闷热。
即使夜晚本该带来的那丝凉意,此刻也完全被这厚重的湿热吞噬,起不到半分缓解作用。
四面八方,无数不知名的昆虫正扯着嗓子嘶鸣,汇成一片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嗡鸣声浪。
这声音无处不在,时高时低,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像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笼罩着每一寸浸透水汽的黑暗空间,将夜的寂静撕扯得粉碎,只留下这令人心烦意乱的永恒背景音。
目之所及,一切都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漉漉地泛着幽暗的光。
粗壮的藤蔓、宽大的阔叶、虬结的树根,甚至脚下厚实的苔藓,无一例外都裹着一层厚重、冰冷的水汽,在微弱的光线下清晰可见,像蒙上了一层永远擦不掉的泪光。
凝结的水珠不断在叶片尖端、藤蔓凹陷处汇聚,饱满欲滴,然后——
啪嗒。
一颗冰凉的水珠毫无征兆地砸在我的鹿角上,顺着坚硬的骨棱滑落,留下一道湿痕。
滴答。
又一滴,这次正中后颈,冰得我一激灵,那寒意瞬间钻进皮毛,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啧……”
一声毫不掩饰的、带着明显烦躁的咂舌声从我齿间挤出。
眉头本能地锁紧,在眉心刻下两道深刻的纹路。
浓密湿润的睫毛下,那双原本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眸子,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压抑的阴郁。
这该死的、无孔不入的潮湿,像一层冰冷的粘液糊在身上,连带着吸入的空气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水汽。
每一滴从高处落下的冰冷水珠,都像是挑衅般砸在身上,激起一阵生理性的厌恶。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而这该死的滴落仿佛永无止境,从四面八方、从头顶的黑暗中悄然落下。
它们偷袭般落在我的肩头、后背,甚至耳朵尖。
不过片刻功夫,我身上那件原本挺括的猩红外套就变得潮乎乎、沉甸甸的,紧紧吸附在皮肤上,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更糟糕的是那身浓密的冬毛,水汽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去,让原本蓬松保暖的毛纠结成一绺一绺,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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