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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执安静了很久,才跪在了地上,“遵命。”————————————从青州往实州是急行,范令允没有走官道,而是绕的小路。小路上人少,客栈也简陋。顾屿深和范令允收拾了很久,才勉强能够栖身。时间还早,又不想点灯费钱,两人索性问过店家,上了房顶。一如从明光前往末柳的那个清明夜,一川星河,满身清风,晚归的鸟儿叽喳着挤入树梢,弯月如钩。“有月有酒有美人儿。”顾屿深哈了口气,搓了搓晚风中微微发凉的手,“人生赢家啊。”范令允把他揽在怀中,握住他的手,大氅盖住了两个人。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抱着怀中人,看向远方的明月。“长平关的月亮,和这里的月亮,哪个更好看?”顾屿深微微向后靠去,一偏头就能看到那人太过出色的眉眼。“不知道。”范令允低声说,“我没有好好看过关外的月亮。”“人在少年时,是不会好好去看身周景色的,我还太过年少的时候就上了战场,有诸位将军陪着,首战就是大捷,而后又入了朝局,诸事都能井井有条。”“范令允是谁?范令允是大梁德才兼备的储君,是这个国家命定一般的君主。”范令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边关的寒月,西北的枯草。朔枝的高楼,皇城的红日。若水寺中的方丈曾经教过这位皇子,什么“以我观物,物我合一。”他懵懵懂懂的听了,看见伟岸江山时也会赞叹一句山河壮丽。而今历尽千帆才恍然知晓,他从未看过那些风景,他只是从那些风景中看到了意气风发的自己。他勒马界碑前,枕着长平关的明月,看到的是燕然勒功的少年将军;他登临高楼,攥着朔枝城的红日,百姓和大臣们期盼的是如朝阳般的未来天子。顾屿深“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么西北是什么样子的?”“西北三府,清淮、平盛、百城。清淮府首当其冲,又有三关。”范令允看着怀中人耳垂上泛着暖光的玉色坠子,有些想咬,他沉了口气,紧紧的握住了那人的衣袖,几乎把人彻底藏在了自己的阴影里,“长平、景天、鸿北。”“西北的边疆没有山,没有河。”他说,“只有一处国界碑,隔开了北斗与十二部。”北斗的铁骑与十二部的狼王遥遥相望。梦中都是自家的红旗飘扬在敌人的城楼上。“十二部所在的地方,物产并不充盈,冬日一场雪,夏日一场旱,很有可能就是百姓无法避免的灾难。所以他们躺在西北的草场上,日日期盼着踏入大梁。”“我的父皇是中原的王,而同年中,混乱许久的十二部也选出来了自己的狼王。”“拉穆尔。”顾屿深说,“我听过这个名字。在西北的神话里,他是长生天下最强壮的战士。”“好厉害,”范令允低低的笑,“但是他已经老了。我的父皇三战西北,最后的时候,他已经抬不起长刀。”“西北新一任狼王,叫做依塔纳。”范令允把自己埋在顾屿深的肩头,手指微微发颤。像是怕人化散在空中一样,顾屿深被紧紧拥住,大氅中早已燥热一片。“喝酒吗?”顾屿深感受到了他的痛苦,“范令允,若是不愿意,可以不讲的。”“没有不愿意。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手指轻轻擦过那人的耳垂。顾屿深此处敏感的狠,在燥热中被这凉意碰到,打了个激灵,身体微微颤了颤。“长平关一战,是一场很惨烈的胜利。它说来复杂,但实际上也很简单。”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范令允已经忘记了那夜的鼓声,“两方都攒着一口气,我想要在那夜发动一场突袭。”“那场突袭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十二部调虎离山,攻破了当时守备薄弱的景天关。”景天关后,就是青州和博州。“西北不比西南,西北的每一处都是至关重要的。我们丢了青州和博州,那么辎重就只有长平关一条路,还需要提防十二部是否在景天关留有后手。西北不缺兵,但是缺将,叶屏把守住了剩下的城池,保证后方储备,偌大的长平关,有了景天关这件事,我也不敢尽信他人。”“长平关一战就是普通的长线攻守战,那场战争从秋日将近耗到春日,才走到了尾声。”寥寥几语带过,背后是惨不忍睹的鲜血。长平关之战后,原本人才济济的大梁军中走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清酒入腹,范令允没有醉意。他安静了许久,还是顺从内心轻轻咬了咬那人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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