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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小妹眼睛一亮,怯生生地问:“哥,有了地……就能吃饱了吗?”
三子喉头滚动,想起十年前——那时候家里还有十亩地,没被赵举人强占前,锅里还能见着米粒。
“对,有了地就能吃饱。”
他声音沙哑,“对吧,娘?”
母亲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秸秆。
一年前那场饥荒,两个儿子饿死在逃荒路上,丈夫为抢半袋糠麸被活活打死。
剩下这孤儿寡母,在山里啃树皮、嚼草根,硬撑了五个月,才听说张家堡有活路……
三子运气好,因个子高大被选入辅兵。
虽说每月没银子只有一石杂粮,掺着野菜麸皮勉强够全家四口,但比起易子而食的年月,已是天大的福分。
母亲突然反应过来:“可前些日子不是说……堡里地不够分吗?”
三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
“将军要带咱们打燕山!打下那儿,地要多少有多少!”
草屋里瞬间死寂。
母亲的手开始发抖:“又要打仗啊……”
“娘放心!”
三子拍着胸脯,“咱张家堡的兵,哪回不是压着燕山卫打?
再说了,将军立了规矩——就算我战死,地也照分!”
母亲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官府的话……哪回不作假?”
“将军不一样!”
三子急得跺脚,“他说不收税,可曾收过一粒米?说发粮,可曾少过一勺?”
一直沉默的老四突然开口:“哥,你要是不在了……是不是该我顶上去?”
三子怔了怔,想起大哥二哥临死前也是这样和他说的。
他重重拍了拍弟弟瘦削的肩:“嗯,到时候你当兵,护着娘和妹妹。”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撕心裂肺。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着的人,早就学会了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残酷的话。
漠南逃奴·达顿(21岁·辅兵骑兵)
达顿弯腰钻进帐篷时,妻子阿奴莎正挺着大肚子编草绳。
草原女人特有的深邃眼眶里,盛满忧虑。
“要打仗了。”
他卸下皮甲,腥膻的汗味混着马粪气息在帐篷里弥漫。
阿奴莎的手指一顿:“我们草原人……其实不需要汉人的地。”
“问过百夫长(百户,草原习惯称呼)了。”
达顿抓起皮囊灌了口马奶酒,“不要地的话,能换一匹马,或者两头牛也可以选三十只羊。”
阿奴莎的眼睛倏地亮了——在草原上,这些牲口能换五个奴隶!
“真的?”
她声音发颤,“那个汉人酋长……会这么大方?”
达顿突然暴怒,一把攥住妻子的手腕:“别叫他汉人酋长!他是腾格里派来的神使!”
说着又压低声音,“你见过哪个部落头人,既不要贡品又不抽丁?干活还发粮?”
阿奴莎慌忙朝东方跪拜,手指在额头和胸口连点三次:“愿长生天保佑神使长命百岁……”
达顿望着帐篷外渐沉的暮色,獠牙般的笑意在火光中明灭。
这一次,他要为张家堡而战——为那个能让奴隶挺直腰杆做人的地方,砍下更多敌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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