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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饭时,南老爷子交代道:“明天不忙了,我去老秦家看看,他又要住院了。”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一大早,茶馆内八张茶桌全部坐满,还有好几人坐在外头的竹椅上排队。南久不再窝在柜台里,她拿着手写的号码牌跑去门口发号码。
茶馆的老虎灶如今已成装饰,不过年轻人没见过老虎灶,来茶馆见着什么都要拍几张照。
南老爷子没去成老秦家,他一整天都被一群年轻人围着,像个吉祥物一样跟他们合照。
晚上关门后,南老爷子总算品出不对劲来。他对宋霆说:“这些人都是打哪找来的?”
宋霆拿出手机,点开后递给南老爷子。
南老爷子靠在躺椅上,手机里响起舒缓的古风纯音,镜头从帽儿巷的砖到叶,一路延伸至巷子深处。神秘的纵深感让人的视觉不自觉跟着镜头探索,直至停在那幅颇具年代感的牌匾上。镜头拉近、定格,一轮明日从牌匾的后方徐徐升起,刻有“帽儿茶馆”的牌匾在光的照耀下由暗转亮。
太阳升至高空再缓缓下落,朝去暮来、四季轮换,帽儿茶馆镌刻进历史的洪流中,被不同时期的光一层层洗礼,仍然是最初的模样,在镜头的凝视下,愈发清晰与厚重。
旋律变换,镜头不断推进,茶馆百态被框入小小的屏幕中。吱呀响着的竹椅,蒙着白雾的老虎灶,喷着水汽的铜壶......热闹的茶馆像浓缩的社会,掺杂着酸甜苦辣。镜头化作水流,流进盖碗中,与茶叶相融、旋转,茶香就这么隔着四方的屏幕萦绕在鼻息。
这是南久儿时的记忆,她用镜头刻录下茶馆的烟火传承。
视频的最后一段,镜头拉远,一个男人坐在悬窗边,他的背影宽厚却寂寥,瘦长的手指握着茶碗。悬窗外日头渐落,镜头再拉回来时,原本男人坐着的地方变成了一位老人,他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碗壁,生命中细碎的光阴随着镜头的暗淡一同流逝。
南老爷子盯着屏幕,目光逐渐浑浊,仿佛透过屏幕瞧见了自己匆忙的一生。他将手机递还给宋霆,阖上眼:“小久就要二十了,我还总把她当小孩看。”
宋霆笑了笑,收起手机。
南老爷子缓缓掀开眼皮,又瞧了眼站在门外头、不知道和谁打电话打得傻乐的南乔宇,长叹一声。
......
茶馆的手写账单会留存一段时间再销毁,南老爷子让南久把之前的账单整理出来。
一早上,茶客络绎不绝。有老茶客盯着柜台里的南久,问宋霆:“那是南老的孙女?都这么大了?”
宋霆回头瞧了她一眼。南久翘着腿坐在柜台里头翻账,橘色的挂脖背心勾勒出清晰的锁骨,肩线平直而流畅,皮肤泛着冷调,白金色侧编发蓬松地垂于肩头。
他目光稍作停留,便又收回:“是啊,大姑娘了。”
南老爷子路过柜台时,提了嘴:“你弄的那些东西我看了。”
南久听闻,扬起下巴:“怎么样?”她瞟了眼远处摸鱼的南乔宇,眼里弥漫出笑意,“考虑把茶馆给我继承吗?”
南老爷子拿眼斜她:“年龄不大,野心倒不小。”说完就走开了。
在翻看历史账单的过程中,南久发现喝宋霆泡的茶是要额外给钱的。她抽出账单问一旁的吴婶:“咱们茶馆还有这项服务?”
吴婶探头往账单上瞄了眼,回她:“宋店长是有高级证的。”
南久听笑了:“什么高级证?有多高级?”
“就是泡茶的证,他是正儿八经去考过试的。”
南久明白过来:“高级茶艺师证书?”
“对,好像是这个。不过他平时忙,除非熟人请他,或是招待人,一般情况下,他也没时间坐下来给人泡茶。”
南久将那张账单收了起来,笑道:“统共就这几人,他是店长,我爷爷是老板,吴婶你是什么职位?内务总管?”
吴婶摆着手说:“什么总管不总管的,我就是来打工的。”送了圈茶回来,吴婶擦擦手,拿南久打趣,“那你是什么干部?”
南久握着一堆单据,不假思索地回:“cfo啊,首席财务官。”
吴婶笑得开怀,她不懂这个官、那个官的,笑南久非要给自己安个官当。
南久瞥向南乔宇:“他只能当渔夫。”
吴婶没听明白:“为什么?”
“只会摸鱼。”
吴婶和南久齐齐盯着南乔宇笑。南乔宇转过视线,对南久比了个中指。
中午过后,南老爷子见人流高峰过了,回房小憩一会儿。宋霆接到个电话,外出有事。为了防止他不在茶馆期间,俩小年轻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他把南乔宇叫走,跟他一起外出办事。
他们走了没一会儿,茶馆来了三个男人。这三人坐下后眼神到处瞄,又抬起头盯着茶馆房梁望了一圈。
吴婶拿茶单给他们。留着前刺的男人叫李玮,他叽里呱啦地对吴婶说外文,吴婶一脸茫然。南久坐在柜台里,抬起视线朝那边望了过去。随后,她走出柜台,顺势从吴婶手中接过茶单。
三人的目光落在南久身上,来回打量,暗自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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