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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喝药,别死在山漳谷,晦气。”说完,她不等他回应,便转身回了屋子,将门窗狠狠阖上。窗外的风还在吹,却没再传来咳嗽声,江与安站在廊下,捏着帕子的手慢慢松开,指尖竟有些发颤。他望着紧闭的窗,唇边忽然牵起一点极淡的笑意,像冰面下悄悄融开的细流。她没让他立刻走。她还记着让他喝药。这就够了。侍书匆匆赶来,二人对视一眼,江与安接过他递过来的字条,转过头看了一眼大门,低声道:“之后……你们所有人护好她,万不可出纰漏。”侍书紧紧握拳,拼命压下心头翻涌着不知名的酸涩愤懑,“郎君,如今她这样——”“去吧。”江与安再多言,只是静静注视着远方。侍书无法,只能应声退下。屋内,周元窈重新躺回榻上,却再没了睡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臂上的药布,那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比起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竟也不算什么了。她想,等回了京,该好好查查他这次离京到底找了哪些人。严惩是真的,但总得先知道,是谁敢冒着风险,把这样一个随时会垮掉的人送到她身边来。此刻,京城中。云霁捏着一封书信,抬眼瞥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下人,“都办妥了?”那下人立刻应声:“正君殿下放心,公主最忌讳那江与安揣度她的心思,况且,那江与安似乎又得罪过公主,他此番冒然出京,殿下必定不喜。”云霁点点头,“那就好,殿下的心思我也能猜出来几分,她迟迟不肯动手暗杀江与安,无非是对他旧情未了,此事我出手终究不妥当,还是要逼殿下一把,让她把刀重新握在自己手中,时机已到,就给那江与安一刀。”他自从嫁入公主府,殿下虽也日日探望,可与他在一处时,云霁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周元窈就像是根本忘不掉那个梁国来的废物质子似的。他是家族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世家公子,注定是要做上君后宝座的,延续家族百年荣耀,只要他能亲身生下殿下的嫡女,这宝座就能稳固。可先前殿下提及此事时,竟根本没想过此事,反而用了个不着边际、甚至只在南国传说中听到过的血蛊育子的法子。丝毫没想到还有他这么个正君。云霁缓缓捏紧茶杯。江与安不能留,若任由他们这样下去,不久之后就会旧情复燃,到时候,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切就都会付之一炬。江与安在廊下站到月上中天,才被侍书半扶半搀着回了隔壁屋子。刚坐下,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帕子上的血迹比白日里更浓了些。“郎君,这是今日的药。”侍书把一碗黑褐色的汤药递过来,声音发颤,“巫医说您再这么耗着……恐怕撑不到回京。”江与安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漫过喉咙,苦涩之意瞬间弥漫着整个口腔,可他早已习惯,这苦涩最后也显得没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周元窈屋子里的烛火亮到亥时才灭,想来是没睡好。他指尖在空碗沿上轻轻划了划:“明日大典的护卫安排,都妥当了?”“按郎君的意思,咱们能调来的暗处的人都已安插了进去,连堤坝下都布了人。”侍书低声道,“只是……那云公子在京城动了些手脚,咱们安插在公主府的人传来消息,他似像联系了大梁那便的人。”江与安握着碗的手顿了顿。大梁。自他“和亲”南国后,大梁便有些人坐不住了。那些人恨他当年身为质子却“叛逃”南国,更恨周元窈这个让他“背弃故国”的南国储君。明里暗里煽动百姓,似乎企图做些什么。他明白。身为男子,却嫁入女子为尊之国,某些人心中难免开始多想。“知道了。”他把碗放回案上,“你去告知线人,若大典上见有人不对劲,立刻传信,伺机而动。”侍书点点头,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终究忍不住:“郎君何必做到这份上?殿下如今……未必领您的情。”江与安望着屋子外的月光,忽然笑了笑。那笑意比白日里真切些,却更显单薄:“我要她领情做什么?当年……如今她肯让我活着站在这儿,已经是宽宥了。”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我领不领情,又有什么要紧。”次日巳时,山漳谷堤坝前已是人声鼎沸。周元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刚走屋门,就看见江与安站在石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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