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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不同。从他住进慈幼堂,便有人为他上下打点,慈幼堂的孩子都要做工,否则不给饭吃,但他便是不做,也不会受罚。后来他才知道,有位祝大人每隔一年半载便会来善堂里问问他的近况,听善堂的管事说,连他的姓名也是这位祝大人给他起的。也是自那时起,他便知道,便是所有的孩童都被人收养或者买走,他都不会离开那个地方。想起那位衣饰华贵的祝大人,周俨心中微嘲。此番若非是善堂失火,他浑身烧伤又伤了眼睛,只怕这位祝大人至今仍不会将他带到相府。周俨原本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可有些事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若非自己是那位大人流落在外的孩子,恐怕再没什么能解释这位年轻宰辅、位高权重的祝大人为何偏偏对自己如此关心记挂。可他最需要父亲的时候,那个人没有在他身边,如今他虽是目不能视,身上一动处处都是剧痛,可也已不再需要他了。周俨面无表情解下自己身上的里衣,因着身上都是烫伤,只在当日被善堂的大夫简单处理过,这会一往下脱衣服,粘连着便撕裂了伤处,他痛得不行,偏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响。祝琬在门外听了一小会,可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回过身小声要言玉也不要出声,自己则轻轻推开门,还未走进,便听见屋内传来少年的声音。“还有事?”稍显冷淡的语气令祝琬往里进的动作滞了一滞。还不待她说什么,便听到里间的人再度开口道:“我不习惯别人侍奉,出去。”这会祝琬听懂了。他是将她当做陈妈妈分给他的小丫鬟了,这会是在赶她出去。她回过头看了言玉一眼,示意她别跟着自己,也没出声,只试探着往里进。祝琬刚一踏进屋中内室,便被少年掷过来的什么东西吓了一跳,若是她个子同言玉差不多高,只怕是正好砸到头。“听不懂我说话?”坐在床上的少年不耐地问道。他语气不善,可说话间气息却不大顺畅,不似白天见到时那般。祝琬不作声地拎着食盒往里走,这会一进内室的门廊,正瞧见坐在床上赤着半身的少年。她只瞧了一眼便惊在原地,手中食盒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祝琬年岁不大,虽是身子骨不大好,但平素最是爱跑闹的性子,喜欢在府中爬高踩低,也时常会受些磕磕碰碰的小伤,可是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时眼前少年身上这般狰狞的伤痕。虽看不见背后,可从胸膛往下,连着腰侧密布蜿蜒连片的血痂,有几处甚至是刚刚撕裂不久,不住地渗着血。以往她每次摔了疼了,娘亲请来大夫为她诊治,都会同她说要好好养伤,否则留了疤就不好看了。而此时面前的少年身上这些伤处,已经不仅仅是不好看的程度了,祝琬此前还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伤痕,只堪堪瞧一眼都会呼吸不畅,浑身哪哪都觉着疼。她吓得倒退两步,片刻后似是回过神,跌跌撞撞地转身朝门外跑去。到这会,周俨方才辨出,来人并非今日陈妈妈领过来的那位丫鬟。可他循声望去,目之所及也只不过白茫茫一片,只能瞧见影影绰绰的烛火晕影,旁的什么都瞧不见。他沉着脸,再度想起今日那位夫人请来为他瞧眼疾的大夫诊过脉后,在外间同陈妈妈回的话。“这位小公子这双眼,在下是无能为力了,还是劳烦夫人另请高明吧。”而他此时坐在床边,连究竟是何人进了他的房门都无从得知,一时间,身上的那些伤处竟已觉不出痛感。周俨垂着眼躺回床上。今日来为他诊治的大夫,应是这府里的那位女主人见他眼睛似是不见物,才请来瞧瞧的,那医生把脉半晌也没觉察出他身上大片烧伤未愈,而他自己更不会主动诉与人知。这会已是冬日,他的房门大敞了半宿,冷风吹袭着,反倒是令他身上的伤处不那般灼痛。这阵子他夜里都是难以安寝的,今夜他在相府,锦衾软毯,可反倒是更难捱了。天光亮起的时候,他睁开眼,眼前仍是什么也瞧不见。膳房送来早膳,送餐食的小丫鬟得了他的准允,将餐盘内的清粥小菜放到他面前的桌上。过了会,来侍奉他用膳的丫鬟来到他身侧。周俨缓缓拧起眉。这会站在他旁边的,并不是昨日送他过来又侍奉他用晚膳的人。“昨天的人呢?”周俨问道。“合竹姐姐昨日受了罚,管事妈妈准她今日休息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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