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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如此的。”他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你本是应该睡到天亮的。”这话任谁听着都会直觉不对劲。祝琬想起方才刚从帐内起身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她睡眠一贯不踏实,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幼时夜夜惊醒,陈甄想了好些办法,言玉也是因为能哄她入眠这才得以留在她的身边。后来长大了些,也只是堪堪能入寝,但也是浅眠,稍有动静便会惊醒。尚在相府时,她房间里睡前燃的香料也都是些对身体没有负担的助眠香。方才她自帐中醒来时,身上的感觉便好似用了些助眠的东西一般,但当时她也只以为是那火盆里燃的炭火太差了。祝琬心头更是惊惧。这几日言玉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营帐边,旁的不敢说,但绝没有其余的人进入过她的帐内。可饶是这样,她的住处还是能被旁人动手脚。若非是她自小用惯了这些香料,怕是这一夜当真便会昏头睡过去。祝琬又是恼又是畏惧,仔细地回想了下今夜的所见。她本是在睡梦中被一阵喧哗声惊动这才醒过来,出了营帐之后看到营地外侧虽有来往巡视的士兵,可却看不出交战过的痕迹。也正是这些士兵们彼此呼唤应声没掩声量,才会将她惊醒。她越往陈毓这边走,反而越是安静的。刚过来没多久便看到方才杀人的难看场面。她忍不住望向面前这人的眼。平静,却无端令人心悸。像是林间草木中伺机而动的野兽,将心底的杀意与目中凶光一并藏匿。他给她用药,是怕她瞧见他的秘密?可她只看到他今夜杀了几个朝廷的人,而他本就是叛军,砍掉多少朝中人的脑袋她都不会觉着奇怪。最多就是觉着他暴戾酷烈,残忍无情罢了。这有什么非叫她回避不可的必要吗?还是说另有什么被她忽略的紧要关节……一时间祝琬心中惊疑不定,反倒踌躇起来。她有些摸不准这人的目的,一时间也不大敢开口,生怕因自己的多言招惹祸端。正想着,陈毓抬手提住她后腰处的衣衫和系带,提气纵身将她带离那处血腥气久久不散的临时刑场。再度被这人拎着穿风而行,祝琬竟有些没脾气。这个姿势于她而言是极其难受的,他将她腰间和衣襟处的余量尽数攥紧,好端端的衣衫便箍在身上,相当于她身体的重量全然落在腰间被勒起的位置。上次被这般提着过几处低矮的房顶,私下里她腰间青紫一片。这一次也不知道这人要拎着她去哪,感觉竟比前次还要久。可虽是难受,她也不会同他讲。她大概知道这人为何偏偏每次都这般待她。自第一次见到他,他同她接触时便没有过直接的触碰。或是用他的那柄刀,或者用旁的什么,左右都是间接的,虽然谈不上什么礼貌,可也确是算不得冒犯。祝琬微微侧头看他。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死的冷漠样子。若是京中的那些想方设法同她搭话的世家子同他易地而处,断然不会似他这般淡然。眼见他单手以刀鞘劈断一处延伸至她面前的树枝,没让那玩意划到她的脸,而后低头朝她横过来一眼,像是在无声质责她的心不在焉。祝琬默默转开头。许久,她被陈毓放下。她捂着胸口暗自平复,原本她在方才那边便隐隐有些欲作呕的不适,这会被晃荡一路,更是觉着头晕眼花。正难受着,眼前递过来一只酒壶。她怔愣一瞬,抬头望过去,陈毓垂眼正瞧着她,一脸的不耐,见她没接,便将那酒壶径直扔给她。祝琬下意识接了,而后便开始后悔。她接它做什么,任它掉地上后让他自己去捡便是,自己这么顺手又是何必。“喝几口你会好受些。”一旁陈毓淡声道。他朝她瞥一眼,又道:“酒壶是没人用过的,喝不喝随你,只不过我耐心有限。”“……”这是觉着她在无端耽搁时间?祝琬站起身,她确实很不舒服,不知为何,一呼一吸都好像还萦绕着方才的血气。她看着手中的酒壶,实是觉着,若他有心杀自己,方才在营地里也不过是一刀的事,着实没必要费这般波折。想着,她打开酒壶,仰头往口中倒了几口。这般动作,对于任何一位出身高贵的京中小姐而言都是有失体统的,可偏偏她做出来了,一举一动还透着说不出的飒落。酒香清冽,入口辛辣,但几口入腹,那股一直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不见了。她是有几分酒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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