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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
我的意识顺着风声而去,隐约能听见楼下酒坊里的杂音。表面上仍是寻常客人推杯换盏,但仔细分辨后,我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节奏——
原本交谈热烈的某张酒桌,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似乎有人在注意着什么。靠近楼梯口的位置,木椅发出的轻微响动,像是有人刚刚站起。
楼下那几名看似散漫的客人,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位置,这绝非寻常的饮酒谈笑,而更像是——在等待信号。
我心中微微一沉,看来,这并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试探,而是一场布下暗桩的局。
他们已经准备好,不论谈话如何进行,一旦有异动,楼下的人便会随时封锁酒坊。
时间仅仅过去了一瞬,但在思之力的作用下,我已然将整个房间、楼下的动向尽收眼底。
我缓缓抬眸,对上贾先生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仍旧不急不缓地说道:“东都繁华,金阙坊名声不小,听闻过,但至于去没去过……这问题,倒也不太重要。”
我的语气平稳无波,似乎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但与此同时,我已经在心中推演出数种可能的应对之法。
贾先生的笑容微微一滞,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似乎在判断我的言辞是真是假。
而我,已经悄然做好准备。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贾先生静静地盯着我,眼神中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漠。他不再绕弯子,语气缓缓低沉道:
“景公子,其实你不用再装糊涂了。”他轻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像是在斟酌措辞,随即缓缓放下杯盏,语气平静得可怕,“贺青黛,已经死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冻结。
我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心跳在刹那间猛然一紧,指尖微微一颤,但我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手中的茶盏仍旧稳稳地端着,未曾晃动一丝。
但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已然从心底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
“……什么?”我的声音低缓,似是带着几分疑问,似是不相信,又或许,只是试图拖延时间,让自己彻底消化这个信息。
贾先生微微一笑,眼神幽深,带着一丝审视,仿佛在细细品味我此刻的反应,他的语气仍旧带着一种淡淡的从容:“她知道得太多了,也不知收敛。”
他顿了顿,视线缓缓落在我的脸上,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只是随意地聊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所以,我们只能送她一程。”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猛然升腾而起,我的手指缓缓收紧,握着杯盏的力道加重了一丝,瓷器传来一丝细微的摩擦声。
我缓缓闭了闭眼,随即睁开,面上仍然维持着一抹淡然的笑意,但眼底的沉冷已经逐渐凝聚。
“贾先生的意思是……”我微微眯起眼睛,缓缓放下茶盏,语气轻柔,却藏着锋利的刀意,“她,死了?”
贾先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笑容不变。
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我心底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割在心头。愤怒?悔恨?亦或是某种说不清的失落?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起那夜在金阙坊,贺青黛那双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神秘的眼眸。
她调笑着问我:“景公子,你到底想在金阙坊赢什么?”
她曾用那双狭长的眼眸打量我,笑得风情万种,却始终未曾透露自己的全部秘密。而现在——她再也不会说话了。
她的生死,是否因我而起?
这个问题,在这一瞬间,狠狠地刺入了我的胸口。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翻涌而起的怒意,目光缓缓转向贾先生,眸色冰冷如刃:“为何?”
贾先生轻轻一笑,语气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景公子何必这般问呢?你很清楚,这个世道,从来不是多情者能活下去的地方。”
他缓缓地敲了敲桌面,微微一顿,语气低沉:“她走得太深,知道的东西已经超过了她该知道的范围。”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景公子,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和她在金阙坊那一夜,没人盯着吧?”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飞鸢门一直在监视着我,甚至……他们早已预料到贺青黛会与我有所接触。
贺青黛的死,不只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更是因为,她被我卷入了这场棋局。
而这一刻,怒火已然在胸腔中燃烧。
我缓缓握紧了手中的茶盏,指尖微微泛白,但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可怕:“贾先生,你们倒是处理得干净。”
贾先生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景公子,你该庆幸,至少你比她聪明得多,还坐在这里与我对谈。”
他的语气轻松而随意,甚至还带着一丝讥讽。
但我知道,这不是单纯的试探,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贺青黛已经被灭口,而我——
我会不会是下一个?
房间内的烛火轻轻晃动,影子在墙上微微拉长。
我低垂眼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杀意,心底的寒意比外面的夜色更深。这场棋局,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缓缓抬头,看着贾先生,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不急不缓:“那么,贾先生告诉我这个消息,是想要我做什么?”
贾先生的笑意不再,他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锋,声音低沉:“景公子,不如说说,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眼神微微眯起,沉声道:“贾先生,站哪一边?也不可能站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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