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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内务府抬进几箱子江南新贡的苏绣,薄雾似的霞影纱铺在日影里,连风都带着一缕桑蚕香。
皇后坐在坤宁宫东暖阁,指尖挑起一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缎,侧吩咐:“两位新妹妹初来乍到,再添一份例吧,省得人说宫里寒酸。”
旨意一出,各宫按品级领缎。
怡顺仪捧着与兰美人同色的“天水碧”,心里便起了疙瘩——那颜色鲜嫩,她如今已为人母,怎敌得兰美人十六岁的花骨朵?
偏顺嫔嘴快,在旁边“啧”了一声:“年轻就是好,穿这颜色才叫相得益彰,咱们穿了倒显老气。”
一句话像根刺,正戳在怡顺仪心窝。她回到宫里,脸上还挂着笑,指甲却掐进了掌心。
再过两日,真见兰美人把那料子做成衣裳,穿着出门来了,怡顺仪更是看着懊恼。
当夜,小厨房给兰美人做的晚膳里,多了一碟凉拌嫩藕。藕片雪白,底下却浸着隔夜的酸汁,颜色看不出,一入口便坏了肚子。
次日清晨,兰美人捂着绞痛的小腹,面色煞白地跪在净房,冷汗湿透了里衣。
消息传到坤宁宫,皇后让宫人传了太医去,让兰美人静养半月再出宫门请安。
怡顺仪站在自己廊下,看着远处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过,唇角浮起一点极浅的笑,又很快掩进帕子里。
但怡顺仪又不是宫里什么得势的大人物。
她做的小动作,昭美人只在得宠后,把大把的银子散出去,就有人来告了密。
兰美人不止是与昭美人一起入宫的秀女。
她们还是远亲。
这亲戚得追溯到昭美人曾祖身上。她曾祖是家里庶出,亲姨娘早去,与血亲舅舅家疏远。
那舅舅家第三代生了一个姑娘,嫁做翰林夫人,如今就是兰美人的母亲。
所以,她们一起入宫,便是打着亲戚间互相依靠的主意。
如今兰美人平白无故的受了委屈,昭美人肯定是要为她报仇,把她的心拢住的。
只是怡顺仪膝下养着公主,只这一件事,也治不了她什么。
昭美人左思右想,只嫌自己银子不够多,知道的消息不够多,能治怡顺仪的本事也少。
等到再两月,昭美人把份例银子全给了一个要出宫的老姑姑后。
才从她口里打听到玉清真人和怡顺仪的旧事,知道了怡顺仪就是个假聪明的蠢人。
便想了一计,预备先吓一吓她,等她慌乱再做下错事,一并拿了,在圣母皇太后面前再说说她与玉清真人有旧的话,让太后出手治她。
过了夏日的御花园,午后蝉声也没了。
假山背后,一隙阴凉里,昭美人半掩在藤蔓影中,只露出一截月白襦裙。她指尖掐着一片新落的石榴花瓣,像掐着一只尚未破茧的蝶。
昭美人昨日故意寻人去逗怡顺仪的小公主,说御花园的胖锦鲤可爱。
等得了怡顺仪和小公主从宫里出来的消息,她便在此处等候了。
不远处,怡顺仪带着公主和几个小宫女缓缓走来。
昭美人侧耳,待脚步声近到十步之内,她忽地低低开口,声音却恰好让假山外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玉清真人的旧事,宫里谁不晓?听说圣母皇太后为着她还与陛下生气呢!咱们要是顺了太后心意,把与她有旧,在宫里学她手段的人抓出来,哎,皇家子嗣都要品德好的讲学来教,岂能让那些品德败坏的人养坏了皇嗣!到时候,某些人,也该得了报应!”
昭美人侍女翠翘配合得极好,她接话说,“美人是说,别说顺太后心意了,便是学玉清真人害宫妃一件事!咱们如今拿了把柄,禀了皇后娘娘去,宫里还有其他品德贵重无子的娘娘们等着养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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