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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行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车夫,从马车后面绕了过去,站在几人身前展袖指向那敞开的院门:“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也累了,先进去稍作休息。”
“府主,我真的错了,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在这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打听你的私事。”一行人向院子走去,而将缰绳扔给马车夫的陆辞则是缠在了陆景行前侧方,倒退而行,一脸的苦闷,又开始了这一路上的无聊话题。这一路上,他算是好话都说尽了,结果陆景行是充耳不闻,压根不理他。
众人看得都不明所以,将陆辞的话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这一大清早就犯了怎样的错,此刻值得这般求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几人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瞧着,陆景行再也无法不理会了,冷冷地盯了陆辞一眼:“没得商量。此事到此为止,休得再提。”
“叫我去医馆问个诊,勉强还行。可我哪是算命的料啊,哦,不对,是算账。”陆辞舞动着手,眉头微蹙,一时着急,竟将算账说成了算命,惹得一旁的雀儿那笑声如银铃一般在响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又忙拿手去掩嘴,强行收住了笑。
钟离沐瞧了眼凌潺身旁那强行憋笑的小丫鬟,一丝疑惑渐渐从脑中生出,最后漫入了眼里,忍不住抬手指了指陆辞问道:“陆少侠这是犯了何等过错?”
“小事。就是一处医馆中管账的先生出了点问题,所以打算让陆辞去替补上。”陆景行面色平静从容,摆了摆手,说得轻描淡写。
凌潺用怪怪的眼神将陆景行他们两人各自瞧了几眼,低头跨进了院子,才淡淡地张了张唇:“看样子,这次罚得不轻。两人有鬼。陆辞,到底是何事?我倒是突然也想听听。”
见陆辞听到她这话之后,先是一个激灵,后又对着她抿紧了嘴巴,又是摇脑,又是摆手的,这明显是拒绝告诉她的举动。这两人心中定是有鬼,似乎还与她有关,此刻都心虚了。她越怀疑,转头将那带着一丝质问意味的视线对准了陆景行的那双无波的眼。
其实不是陆景行心虚,而是陆辞那个样子实在是会令人想偏,弄得陆景行好像都有问题一样。最起码看在外人眼里,就是如此。
其他人此时也都是满脸的好奇,视线都落在了陆景行身上。见陆景行稍稍顿了顿,随后很自然地附在凌潺的耳畔轻语了几句。而凌潺则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而脸上的笑意随即又消失了,转而嗔了陆景行一眼,别过头去,自顾自向院子深处走去,陆景行盯着那背影笑得清润。
钟离沐与延陵楦不知两人究竟耳语了些什么,但看到这一幕,心中的那一点好奇早已被欣慰与复杂所代替了。关注的不是两人的谈话内容,而是两人这般亲密而自然的动作以及凌潺脸上那很少流露出的神情。两人亲密的互动在他们面前竟表现得如此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足可以看出两人用情已深,在外人面前都不需要有所遮掩,这使他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阳光撒了满院,空气中飘散着缕缕桂香。院内很清幽,草木繁多,东北两侧各坐落着一座屋舍,北面的屋舍旁连接着一条小道,小道后还有几间屋舍掩于前屋的屋脊中。
雀儿一愣后率先反应了过来,匆匆将院子环视了半圈,急走几步追上了凌潺。而一旁的钟离沐与延陵楦也已恢复如常,皆迈着闲适的步子继续向前走。
愉娘进入院子后径直朝着膳房的方向去了,此刻也只有陆辞一人还傻站在门口,眼底凝结着淡淡愁苦,想着账目的事。他哪会这些啊,如若真被派去那处医馆做算账先生,那还得从入门学起。
要他学这些,那怕是比登天还难吧?他从小便讨厌这些的。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必须要想办法说服他的府主。眸光一转,他顿时想到了凌潺,现在也只能靠她替他求求情了。不过他倒是又好奇起来,府主刚刚到底对凌潺说了些什么,竟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几人陆陆续续进了东面的主屋,刚围绕着案几坐下后不久,三个粗衣男子手持漆盘进屋而来,径直走到了案几旁,将漆盘中的四盘糕点与一壶茶水一一摆上了案几,略略行礼后匆匆退了出去。
陆景行提起玉壶,浅黄透亮的汁液携卷着丝丝雾气顺势缓缓倾入了壶嘴下方的盏中,清香四溢。他为凌潺他们三人先各斟上了一盏,随和地招呼道:“尝尝这新鲜的木樨茶。”
延陵楦闲雅地端起杯盏,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了当中,里面那晶莹的液体微微泛着浅黄,液面漂着几颗米粒般大小的黄色花瓣,再加上玉制杯盏的衬托,倒是颇具一种玉液琼浆之感。
延陵楦用鼻尖微微嗅了嗅,清香中带着丝甘甜,很是宜人。茶入口中,瞬间清香四溢,回味无穷。他轻晃着手里的杯盏品味了良久,叹道:“不错。”
见延陵楦神情惬意,在细细品味,钟离沐也将玉盏端起来嗅了嗅,浅浅饮了半口。很快,他面容一展,勾着一抹笑摇头道:“以前倒是不曾饮过。入口微苦,回味却透着丝丝甘甜,清香淡雅,很是宜人,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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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繁喧嚣中寻求平淡宁和,朴实亦是风雅。这几日在陆府的点点滴滴倒是令我受益良多,这还得感谢陆贤弟。”延陵楦将盏中剩下的一点清亮液体一饮而尽,所有的惬意都洋溢在了脸上。
这几日平静安宁的生活对延陵楦来说是宝贵的体验,这样的生活在君都似乎是一种奢侈。他觉得这次的江湖是来对了,不仅结交了一个志趣相投的好友,如今两人已是兄弟相称。而且还体会到了别具一格的雅趣生活,就拿这平凡的桂花来说,以往他也只知可用来做桂花糕,可是又怎能想到它还能用来入茶呢?
延陵楦此刻也算彻底理解了,也难怪湲儿会对这样的人动心,如今宁愿放弃君都里所拥有的一切,也要与他相守在一起。这样与世无争的安宁生活,确实令人生羡。
陆景行听到延陵楦的这番感慨,轻轻摇头道:“延兄见外了。”
凌潺将自己的那盏茶递给了站在身后的雀儿。雀儿先是一愣,见凌潺正对她微微颔,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也不客气,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连连道谢。
陆景行见状,又斟上了两盏,一盏给递给了凌潺,一盏被他自己端起来品尝了一小口。
“湲儿如今性子虽冷了些,倒是更会关心身边的人了。”钟离沐略略抬头打眼瞧了下正一脸满足的雀儿,勾了勾唇。
凌潺放下玉盏,对着钟离沐撇撇嘴,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玩笑:“我以前不就如此吗?三哥这样说,好像我以前很刁蛮一般。”
其实凌潺也不知以前的钟离湲是什么样子,不过她如今对雀儿的态度还是源于这一年来受了陆府的感染。就如陆景行所说,陆府当中并无上下之分,在凌潺看来也确实如此,各自吃着相同的食物,用着相同的东西,就连住处都并没有多大差别。
而凌潺虽然是一个现代人,但这么多年高贵身份的生活已将主仆之分的思想潜移默化地种在了她的认识中,即使知道那是一种雇佣关系,也觉得上下之分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因此在侯府的几个月里,她也从未关心过自己身边的婢女。
“三哥并非此意,湲儿莫怪。”钟离沐对着凌潺浅浅而笑,脸上流露出一丝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奈感,眼中却满是宠溺。他微一低头,目光落在了那盘桂花糕上,眸光顿时微微一亮,拿起一块递给了她,“湲儿从前可是最喜爱这桂花糕了,来,尝尝。”
凌潺不曾想,自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她这个三哥却这样认真的对待。看着被递过来的桂花糕,她莞尔一笑,接过后轻轻咬了一点,入嘴润滑可口。
一番品茶闲谈,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几人出了院子。外面秋阳灿烂,他们沿着院墙侧面的那条石板路而去,石板路上皆洒满了阳光,反映着细碎的金光。
虽已是秋天,但阳光依旧有些烈,不过落在身上是一种暖洋洋的舒适。他们没走多久便看见前方竟有一片桂树,远远望去,只见一片金黄在墨绿色的枝叶间若隐若现,树冠仿佛一棵挨着一棵,连绵向前,桂香飘荡在整片空气中,使人不需呼吸便可感受得到它的馥郁芳香。
他们踏进了那片桂树林,走在微微泛黄的草地上,兴奋不已的雀儿这才看清花开得是多么的繁盛,花瓣挨着花瓣,花枝接着花枝,中间看不出一点空隙来,仿佛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这还是雀儿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玉桂,与凌潺一同流连其中,两人心情都是无比的惬意,走路的步伐仿佛都变得轻快了许多。不仅是她们两人,钟离沐与延陵楦此刻同样是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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