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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下斥责了一番之后,陆景行稍稍平稳了一下心绪,一连下达出去好几道命令,让府里人立即散消息给分布在各地的陆府门人,让他们赶紧前去寻人,不计一切代价也定要保证江听雪的性命无忧。
此事令陆景行夜不能寐,他祈盼江听雪能够顺利脱险,平安无事。
小雨绵绵的天,山间云雾缭绕,身受剑伤的两人在林中奔藏逃匿了半日,最终前方出现了一所掩在朦胧雨雾中的木屋。
这已是第二次遭遇埋伏,第一次生在几日前,当时幸亏来了另一波人及时相救,由于当时场面混乱,情况危机,待敌人灭得差不多时,为避免夜长梦多,他们便选择了及时逃离那里,并未来得及去管救他们的那波人。
这半日来为躲避蒙面刺客的追杀,两人专拣僻静而草木茂密之处走,后来得以成功脱险。如今瞧见前方的木屋,顿时令两人眼前一亮,是希冀的光。
细雨打在周围草木上密密麻麻作响,江听雪顿步缓了一口气,与同样停下脚步的古珉罗相视一笑。两人的衣衫湿透,此时顿下脚步后,江听雪只觉又冷又累,湿衣紧紧黏在身上难受至极,她将手随意搭在身旁的一棵树干上,喘息着歇了片刻,随后直向木屋而去。
院里及四周杂草丛生,一片湿润。一条溪流横贯整片空地,延伸至两边林间,雨天水势涨溢,有些浑浊黄,两岸枯草半倒在里面随意漂荡。屋前生长着一棵粗壮的梨树,上面结满了褐皮斑驳的硕梨,雨珠密布,枯黄的梨叶即将凋零殆尽。
江听雪站在院中环顾着四周环境,杂草丛中的水珠依旧在不停往她潮湿的裙摆里浸,脸上的雨迹令她视线有些模糊,她又抬手抹去,并顺便将额前湿漉漉的碎挽在了耳后。
柴门未上锁,檐下四周却满是灰尘堆积,一些混合着溅落在地板边缘的水里,皆化为了污迹。这里似是被人遗弃的,但屋舍整体上又完好无损。
眼前的场景竟莫名令江听雪感到熟悉,回想了一下,现这里环境竟与钟离湲当初向她描述的场景完全一致,还有那吻合的地域,若她猜的不错,这里应该就是她姑母年轻时住过的地方了,是她父亲雇人修建的。
后来她姑母在这里遇见了厮守终生的人,而几十年后,她表哥也在这里遇见了自己的钟意之人——她的小潺。她记得当初与小潺闲聊时,她还说过待有机会,她也想来这里瞧瞧呢。不曾想,如今她竟真有幸在误打误撞间来了这里。
看到此情此景,江听雪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欣喜安适之感,而欣喜安适之中又夹杂着一丝遗憾的落寞,情不自禁出一声感慨:“若是去年那段时日,我暂居在此便好了。”
“哦?何出此言?”古珉罗捂着肩上剑伤,垂眸瞧向江听雪,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
江听雪略略抬手指了指前方,脚步穿梭在一片湿漉漉的枯草丛中,径直朝门口的方向跨越而去,并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此地是当年我父亲为姑母修建的暂居之所,当年姑父与姑母在此相识。
听闻表哥隔一两年便会来此地一次,而去年初夏,我妹妹逃难到此,便恰巧遇到了表哥,之后随表哥去了陆府。而若是我先遇到小潺,我便可以直接带她回江家了,何至于后来又受那些苦,卷入江湖的是是非非里去。”
“这样的情缘倒甚是有趣呢,也难得你处处替凌姑娘思虑。如此说来,你曾来过此地?”古珉罗跟随江听雪的身影前行,由于在打斗中丢了雨伞,他此时同样全身湿透,饥寒交迫。
地上湿漉的枯草太过密集,裙摆自草尖上拖拽而过,令江听雪的步伐有些受阻,不过最终她还是走到了檐下。她寻了一处稍微干爽些的地板停顿下来,一面清理脚上的烂泥,一面淡淡陈述道:“不曾来过,但之前听小潺描述过,如今所见与她所描述的完全一致,我才有了断定。”
这一路逃匿而来,江听雪不仅全身湿透,就连鞋面都已湿透,上面的烂泥实在太难清理,江听雪最后干脆脱了下来。随后转身走到门口,伴随着斑驳的门扉被推开,一股裹着灰尘味的潮湿霉气瞬间便迎面向她扑了来,直冲口鼻,令她忍不住掩嘴咳了好几声。
轻咳之后,江听雪伸手在虚空中稍稍一番拂荡,待气味稍微散去一些,自己缓和过来适应之后,她才跨门走了进去。
里面蛛网遍布,地上、桌上包括蛛网上,等各处皆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窗下是一张床榻,上面被褥叠放完好,灰尘厚重。窗户虽紧闭,但窗框的缝隙间却渗有细密水珠。
许是因雨天,整个屋子湿意浓郁,光线昏暗。江听雪拨开挡在身前的蛛网,走走停停,在屋内仔细瞧了一圈,身后地板上落下了一个又一个潮湿的脚印。而她心绪突然有些低落,亦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这才短短一年未有人来而已,就成了这副光景。江听雪想,当初钟离湲逃难到此,所面对的环境应当也是同如今这般吧?甚至比如今更为糟糕,当初她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昏睡一整日,而她又是那么一个喜爱洁净的人,可想而知她当初经历的境遇是有多恶劣,可惜自己未能早些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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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江听雪竟在一条桌腿旁的地面上,现了一些深褐色血迹。
血迹掩在灰尘下有些隐约,江听雪蹲身用指腹抹开灰尘查看了一下,并不多,似是清理时残留下来的。她猜测这便是钟离湲当初第一次杀人所留下的血迹,她听闻后来尸体被她表哥扔林中去了,这样想来,她表哥在离开木屋去寻找钟离湲时,曾草草清理过血迹。
“听雪,怎么了?可有不对之处?”古珉罗见江听雪蹲身查看地面,他瞬间生出了几分警觉,凝着眼眸将四周环视了一圈,紧握长剑的指节微微泛白。
江听雪这突兀的反应,令古珉罗以为是她现了何种异常,从而他担忧此处有埋伏。他进屋时同样脱去了长靴,此刻他在原地踱步间,地面留下了一堆凌乱的湿印。
闻言,江听雪起身拍了两下手,摇头道:“没有,你无需紧张,只不过是一些陈旧血迹罢了,想来已过去许久,此地很安全,不必担心。我去膳房瞧瞧,看是否有生火的器具,你伤口便只能先忍忍了。”
在一路逃匿的过程中,江听雪还并未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冷。此刻放松下来后,她只觉身体冷得有些麻木,令她忍不住寒颤连连。湿衣贴在身上甚至使她行动都难,此刻必须生火,否则两人皆将生场大病不可。
“小伤,无碍。我随你一同前去。”古珉罗温和一笑,在江听雪出去后,他紧随而出。
古珉罗终究有些不放心,即使此地真无危险,在这非常时期,他觉得还是需谨慎防备。而两人此时皆饥寒交迫,注意到江听雪的身子因冷而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心头酸疼,里面充斥着满满的自责,却是爱莫能助。
在古珉罗看来,如今的困境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明知自己如今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杀身之祸,当初为了私欲还要坚持义无反顾地带江听雪出来,苦了江听雪随他一起经受磨难。
在膳房查看了一圈,他们最终找出了一个炭火盆和几块打火石,而更让两人感到庆幸的是,灶台后还堆放着许多木柴,虽有些潮湿,但比外面淋了雨的枯木强太多。木柜里竟还有两个霉腐烂的干馒头,江听雪想来也是当初钟离湲匆匆逃跑留下的。
两人将炭火盆搬去了主屋,古珉罗又找来长扫帚,大致将屋内的蛛网清理了干净。而经过一番功夫,两人在屋子中央,生起了一堆明火。
火燃起的瞬间,淡淡的热度似乎瞬间便从指尖游走到了她的心头,那种说不出的安稳感令她舒适地呼出了一口气,心头也跟着一松。
江听雪第一次进屋时,并未来得及在屋内各个柜中细细查看。待火势稳定后,她想看看能否找出些有用的东西,便又去查看了一番,最终令她找出了几身干净衣物。
衣物有些陈旧,厚薄皆有,看着似是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完好,应该是她姑母年轻时留下的。除了衣物,她竟还在床榻的角落现了一小包普通的金银饰。
饰对江听雪来说倒是无关紧要,主要是那些衣物,令她感到欣喜。她并未及时去换,而是又搜寻了一番,试图找出一身男子衣物来,然而最终却让她失望了。
为了不打断古珉罗烘烤身上衣物,江听雪便将干净衣物拿去了膳房更换。出来后,她顺便摘下了几个梨。雨里想要寻些其他食物实在太难,无奈之下,也只能暂时拿这些已不新鲜的梨充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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