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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寄林公子:朝中终已知晓此事,我等得以借故前来,不日将抵达宿州,劳烦再照看数日,感激不尽。”
“尊寄林公子:……”
林子源捏着信笺,他自幼习得书法,深愔其道。他见过写信人端正的字迹,看得出来对方恐怕深受打击,也不过是勉强集中精神,却仍担忧着旁人。
他望着那间通明的房间,或许是见过王延邑最神采奕奕的样子,他竟真的有些不忍对方落魄如此,每日都亲力亲为。
初到宿州那日,汴京城的回信尚来不及抵达,林子源丝毫不知道怎么劝慰失去挚爱之人,只叫人做好了饭菜送过去。
但东西被原封不动地撤出来,人在房间中枯坐了一整日。
第二日黄昏,林子源推门而入。夕阳的余晖给阴影中形容枯槁的人又蒙上了一层苍凉,眼中尽是死气。林子源深吸了一口气,依旧好言相劝:“我知你伤心如此,只是你父母尚在,就算不是为自己,也合该为他们着想,何苦作践自己。”
但王延邑依旧静静地坐着,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林子源胸口起伏了一下,终是拂袖而去。
后来收到了青鸟来信,一封又一封,他照着上面的话念了几句,但都像石子落入古井,没掀起丝毫波浪。
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林子源本身也是个少爷,终是眉眼一皱,恶声恶气地开口:“你要做活死人我也不管,只是这是我林家,你至少吃些东西,别活活饿死叫旁人以为我林家是什么穷酸货色。”
依旧没半点反应。
林子源终是失了耐心,他猛地端起案上尚有余温的粥碗,厉声道:“按住他!”
门外侍从应声而入,将其双臂反剪身后。林子源一手铁钳般卡其下颌迫其张口,另一手毫不留情地将米粥对着喉咙直灌下去。
“咳咳!咳……”王延邑被迫咽下去几口,但更多是被呛得满脸通红。粥液从嘴角溢出,他胸腔剧烈,长久麻木的眼珠终于因生理性的痛苦生出一层水汽,艰难地转动了一圈,终于锁定到林子源冷峻的脸上。
林子源早在他咳嗽的瞬间便眼疾手快地退至一旁,他面无表情回望那双终于有了几分人气的眼睛,一字一顿:“你若是难动金手,那便日日由我代劳。”
王延邑用手背擦去脸上脏污,目光死死地盯着林子源,终是接过了侍从手中重新盛上来的热粥。
林子源也不避讳,兀自拖过一把硬木椅,当啷一声放在面前,便坐了上去,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迟缓的吞咽动作。
等到粥米见底,竟已是两刻钟之后。王延邑的动作总不像以前那么呆滞虚浮,他沉默半晌,终是开了口:“我想出去走走。”声音是多日不曾说话的低哑。
“走。”林子源利落地起身,丝毫没有一丝强迫别人的不安。王延邑迟缓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唇线绷直,终是起身离开了这间暗无天日的屋子。
王延邑沉默地走在前面,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质,街上行人都像见到瘟神一般避着他。林子源落下他两三步,一身世家公子的温润。
漫无目的的路线突然停了下来。
林子源抬眼望着府衙门口的石狮子,福至心灵:“你想去问问情况?”
王延邑僵硬地点了点头。
连亡故公主的灵柩都没见到,不过倒是碰到了陶闵,知府大人识趣地并未问林子源为何还留在宿州。
林子源揣测着王延邑的神色,终是开了口:“大人,情形如何?”
陶闵叹了一口气:“前两日已经八百里加急禀告详情,朝中的旨意还没下发。”
王延邑听罢转身便走。林子源刚准备客气几句,也只欠身道了句叨扰,便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王延邑又停下来了,林子源抬头一看,居然是梵音唱响的寺庙,他有些狐疑地道:“你还信这个?”
王延邑置若罔闻,抬脚跨入。
林子源倒也习惯了,紧随其后。
殿宇森严,香烟缭绕。王延邑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其实他以前从没仔细看过寺庙,就算陪母亲去祈福也只是在禅房候着,从未上香祭拜。
他随意停在一间香火旺盛的偏殿,木然地取了香,就着烛火点燃插进香炉中,也不拜,只是看着上方飘起的袅袅细烟。
林子源只觉得他又在出神之时,王延邑却突然伸手拦住了缓步而过的一个老僧,林子源心中一惊,立刻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阿弥陀佛,法师见谅。兄长幼时高烧,行为癫狂。”
老僧慈眉善目,只微微冲林子源点了点头,便将视线转向了王延邑,合十回礼:“施主何事扰心?”
王延邑望着飘散的烟雾,艰难地开口:“今生受苦,死后能去极乐?”
老僧望着他灰败的脸色,声音低沉:“万法皆由因缘。”
王延邑追问:“那真的有来生吗?我怎么找得到她?”
老僧摇了摇头,垂目道:“缘聚则生,缘灭则散。”
王延邑失神地松了手,老僧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一步步绕开他,消失在殿外竹影后。
-
等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寺庙,小沙弥才忍不住发问:“师父,刚刚那人不像是我佛门中人。”
“心已死,方求佛。”老僧声音飘远,融化在暮鼓声里。
【??作者有话说】
前一天想好的情节总是会在第二天全部删除重写,虽然大的框架没变,啊喂司空诺诺子你怎么这么善变
还有这个缘这个字不是指爱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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