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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凌霄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迟了两秒才站起来。只听镜棋道:“我方才讲得那句,劳烦你再复述一遍。”
许少阳在他背后老鼠偷粮般小声提醒着,这好心办坏事的倒霉孩子此刻是又尴尬又愧疚。贺凌霄半个字也没听着,台上镜棋倒是听了个清楚,右目轻轻往这里一瞥,许少阳当下噤了声,老老实实缩回了自己位置。
贺凌霄哪里知道他刚刚讲得是什么。他瞧见隔壁有个弟子书桌上摊着的是本统道真经,只好破罐破摔,随口捡了条念出来。镜棋没有立刻回他说得对不对,只看着他。贺凌霄与他对视,心说这反应很诡异啊,难不成还真叫我蒙对了?
半刻,镜棋冲他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似乎无心听我授课,不知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法藏元君不大满呢?”
法藏元君乃千年前曾飞升的某位大前辈,《统道真经》便为他所著。贺凌霄如今听他说话便牙疼,镜棋此人说话三句中必有一句是在往人头上扣帽子,“道长言重,弟子哪敢。”
“不敢。”镜棋面上笑意不减,道:“你既无心听讲,我也不好强留你。明日晨练需用到的铁剑刚送至了山下,不知能不能劳你去帮我取回来?”
贺凌霄有一瞬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三百多把铁剑,哪怕十个人去搬也得来回上下两趟,这里面刁难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堂内坐着的众人都不是傻子,从中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火药味,面上正襟危坐,暗地心怀鬼胎地觑着贺凌霄的面色。
剑器向来是由承星阁中匠修送上来,再不济还有打杂弟子,太巽数千名修士又不是死的,何止轮到还在选试中的新弟子做了。贺凌霄简直要气笑了,反问道:“为何?”
镜棋讶异道:“你不愿?我是看你方才对答如流,定是已将经文背得滚瓜烂熟,想着还摁着你再听也没什么意义。罢了,我也不是非逼迫你去,不愿去就不去,坐下吧。”他眼神一转,心生恶意,又点了个人名。
“许少阳。”镜棋轻飘飘道:“你去。”
许少阳骤然被点了名,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茫然道:“……啊?”
那是三百多把铁器,又不是什么纸团,胜竹峰这么高,凭许少阳这小身板怕是运到明天早上也运不上来。镜棋此举摆明刁难。昨日还想拉拢自己做狗腿,今天态度就莫名其妙转了个大弯,这阴晴不定的疯子有病?贺凌霄问:“山下无人能送来?不大合常理。”
镜棋道:“若有人能送还劳动你们做什么,自然没有。”
“三百多把铁剑非独力能移,道长是否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如何做我太巽弟子?”
贺凌霄皮笑肉不笑,“道长这是有意刁难?”
“这是说得什么话。”镜棋笑得如沐春风,“拿几把剑而已,如何算得上刁难?”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他站在讲台,居高临下道:“许少阳,还不快去。”
堂内一片死寂,无人敢言语,一时落针可闻。众目睽睽之下,许少阳惶然站了出来,“……是,是。”
贺凌霄道:“我与你同去。”
“不可。”镜棋却道:“我说了,只准一个人去。”
“……”
贺凌霄锋利的长眉间拧出了个十分细微的褶,刹那间心下转过了许多年念头,有心想现下就抬着眼前这张桌子塞到那王八嘴里叫他吃了——可惜那王八用得是他自己的脸。片刻后贺凌霄扭曲的眉头一松,面上竟还挂着微笑,“我去。”
“道长既发话了,弟子哪敢不从——我去。”
说完这话,他看也没看台上一眼,衣袖一甩,路过许少阳身旁时,竟还伸手放在了他的肩头,将许少阳硬生生摁回了座位上。
三百把把铁剑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搬得动的。山脚下送货来的两个弟子将剑交到他手中便匆匆跑走了,看都没敢看他一眼,想来是早得了人授意。贺凌霄站在山脚底下,抱臂对着那堆沉甸甸的剑吹了半柱香的山风,四下一看,连条狗也没有,想贿赂都找不着半个人。
贺凌霄轻叹了口气,心道造孽造孽,只好脱了外衫在那装铁剑的匣子上打了个结,死拖活拽地拖了一下——没拖动。
巨大的匣子稳稳当当地杵在原地,连道泥痕都没拖出来。眼看不行,他果断放弃,干脆将匣子一丢,席地而坐,捡了根树枝,在土地上直直画出了一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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