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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走得很早,听见关门声的时候,尤天白看了眼手机,凌晨五点。
窗帘留了条缝,看样子天刚蒙蒙亮。
睡意就像放在寒风里的一杯热水,迅速而彻底的冷却了。尤天白盯着那一条白光,脑子里有些恍惚。
昨天晚上好像确实说了“我哪儿都不去”,但他真的要哪儿都不去吗?
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但尤天白其实很清楚,他自己有种对谈恋爱特别没帮助的欲望——控制欲。
为什么回在路上把少爷踢下去?为什么总想自己去解决孙久的事情?为什么总不愿意和休马说他真实的想法?全都是因为他有控制欲。
如果要举最严重的例子,大概就是跟着少爷回松原的那一次了。不通知,不商量,不妥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全都是为了把事情纳入自己掌控而进行的隐藏。
当然,事情最后并没有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内。
不过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肯定还是会选择跟上去。
那现在呢?
尤天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力道之大,他感觉快捷酒店的瘦弱床垫都被他晃移了位。
少爷没走多远,他应该直接跟少爷一起出门,穿衣服洗漱都用不了多长时间——当然不能告诉他,这里离医院很近,少爷应该不会打车,走着跟就好。如果有什么问题自己都能当场就知道,一切尽在掌控。
一切尽在掌控吗?
尤天白又慢慢躺了回去,顺便把被子盖严实,把脑子里的想法如同焯水时舀沫一样迅速抛了出去。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掌控别人。
少爷是人,他也是人,他掌控过的东西并不是少爷不承担了,而是会在事情过去后加倍承担。
如果休马能完整而自足地成长,尤天白的掌控欲对野蛮生长之后的他来说就是一种囚笼,一种禁锢,那时候他只会恨自己,恨自己为他打造过的捷径。
如果休马不能完整而自足地成长,那这情况还不如前一种好。
尤天白宁可他长大后来恨自己。
客房外,一声排风扇的换气声打断了他的苦思冥想。尤天白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死钻牛角尖,想到了距离一开始无限远的地方。
好像真的想太远了。
算了。
没有他在少爷也能自己处理好一切的,老杨在,孙久不在,少爷没有其他的危险。实在有,回来劝他雇几个保镖,要戴墨镜的那种。
同为东北小城,尤天白却感觉松原比佳木斯安静。已经到了天亮的时间,隔着窗户却听不见叫卖和小摊贩的声音,他甚至怀疑起了这座城市有没有热爱早起的人。
尤天白打开手机,想着搜搜附近的商家再做决定,但在屏幕重新解锁之前,他又陷入了冗长而嘈杂的梦境。
这次的梦没有找寻少爷之旅那次清晰,闪现了好多片段,逻辑连接不上。尤天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再醒来是因为他听见了开门的响声。
这次清醒得很快,他几乎马上就回想起了一切,他在松原,他在等休马。
开门的人正是休马。
尤天白猛地坐起来后,和正站在他床脚处的少爷四目相对。
“回来了?”尤天白也没想好说什么,这句几乎是脱口而出。
少爷没回话。
尤天白从来没见过他穿色彩少的衣服,少爷脸小又个子高,颜色再多在他身上也不过分,但他今天真的只穿了黑白两色。
深色长裤,白色长袖衫,黑色帽衫,外加黑色的鸭舌帽。
相当的不休马主义——如果这要是平时,尤天白一定会先嘲笑他两句再接下一句。
但现在,他们只是一动不动地对望着。
可能因为天气凉,休马的脸色有些惨白,不过鼻头是红的,所以看起来也没那么凄惨。但重点在于他的表情,休马也有面无表情的时候,他的面无表情大多包含着情绪,或者是无语,或者是茫然,今天的他脸上却什么都没有。
床垫厚又软,但轻,尤天白花了好一会儿才坐得更稳当了点。他张张嘴,问休马:“你还好吗?”
床对面的人慢慢摘了帽子,扔到一边,他根本没看着自己在往那个方向扔,所以帽子漫无目的地飞出去,又肆无忌惮落在了地上,只有浅浅一声闷响。
然后是外套,他一只手把拉链撑开,然后不动了。
尤天白坐在床上看他,然后张开了手臂。
几乎是在张开手臂的同一秒,休马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弯下腰,两手撑住床面,四肢并用爬上了床,一路蹭到尤天白的身前,然后倒下去,整个人压住了尤天白的膝盖。
他隔着被子,用脸去找尤天白的腿,在枕结实后,他慢慢地蜷起身子来,整个人缩成一团。
隔了好一会儿,休马才开口:“我再也、再也不要看别人死的样子了。”
声音都在抖。
尤天白弯下身子,用力去揽他的肩膀,嘴贴着他,小声说:“再也不看了,不会再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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