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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烘烘的,带着草腥味,此刻正紧贴着他,发出低低的呜咽,仿佛也在为他的状况而焦虑。
不像是人。
难道……难道是还有什么动物也在接近他吗?
楚曦涣散的感知被这微弱的刺激拉扯着,试图从混沌的深渊边缘一点点挣脱出来,奋力上浮,朝着那遥远的一线天光艰难游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攒够了足以撑起眼皮的力气。那细长浓密的眼睫不住颤抖着,见证着他的双眼艰难地撕开了一道细缝。
模糊的视线里,最先映出的是一张哭得眼睛红肿、满是焦急的青年脸庞——是小满。
“师……师父!您醒了!您真的醒了!太好了……您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小满的声音几乎全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明明刚刚才止住抽噎,见到楚曦睁眼,几乎又要喜极而泣。他手忙脚乱地想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袖口去擦楚曦脸上的血污和……呃,还有白马留下的口水痕迹。
楚曦努力将眼皮撑得更开些,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小满用力扒拉着,伏在白马温热而平稳的背脊上。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那些断裂的筋骨和混乱内息,但这份踏实的、属于活物的温度,让他的意识稍微又清醒了一点。
“小……小满?”楚曦感到喉咙干得厉害,自己的声音也沙哑得不像话,“你……你怎么……来了?”
见楚曦还能神志清醒地说话,小满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一边小心地扶稳了楚曦的身体,一边轻声解释道:“师父,你走后的那天深夜,就有一个身材很高大的人来到荒村,说连云寨出大事了,不能再去那里,必须立刻离开。不然……黄金鳞的人就要到了。”
是铁手——他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嘱托!
小满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继续说道:“乡亲们本来就无处可去,都愿意听他的。我试探地问了他几句师父的情况,他都能说得很详细,我想,他确实是可靠之人,便把钥匙交给了他,让他给乡亲们分些粮食路上用,尽快带他们离开。”
楚曦的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好……大家……没事就好……你……怎么……来……”
每说一个字,胸口就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两股相冲的内息因他情绪的波动再次翻腾起来,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小满脸上的喜色一凝,眼圈又红了:“师父,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实在放心不下师父您!就……就骑上您留给我的这匹白马,沿着您留下的暗记一路找了过来……可是……可是找着找着,暗记突然在林子里断了!周围……周围还到处都是搜山的官兵!”
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嘴角勉强扯出一点笑容,伸手拍了拍身下的白马:“还好……还好有它!这匹白马可灵了!我找不到师父,认不得路,又怕被官兵发现,急得在林中兜圈子。没想到……没想到它突然跑了起来,七拐八绕的,竟然……竟然一路冲到了那山涧边!”
小满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起了文张和福慧双修凄惨的死状,连忙甩了甩头,似乎要将那可怕的画面尽快遗忘。他更加用力地扶稳楚曦,声音越发哽咽起来:“师父……你受伤了,很重的伤。我给你止了血,现在我们……我们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
楚曦听着小满带着哭腔的颤音,很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嘴唇,断断续续发出些气若游丝的声音:“做得好……好……好徒……徒弟……”
话音未落,他已然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张依旧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无力地贴在白马温热的颈侧,彻底失去了意识。
“师父!师父您撑住啊!我们马上……马上就能找到大夫了……您别睡……千万别睡!”
楚曦不知道在这之后又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
他的意识始终无法彻底恢复清醒,却也没有彻底沉沦下去。外界的声音始终断断续续,如同隔着厚重的帷幕传来,听不真切。他能感觉到有湿润的液体被小心翼翼地送入自己口中,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只是又迅速被身体的燥热吞噬。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总有一丝淡淡的兰香执着地萦绕在他鼻尖,他感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片极其柔软温暖的织物里,彻底远离了江湖上的种种血腥与厮杀。甚至……有时还会有一只微凉的、带着药香的手掌,拂过他的额头、脸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会有一个温柔而动听的优美女声,在他耳边模糊地唤着……“曦儿”。
但那语气,又分明不是九幽神君。
楚曦努力挣扎着,想将那声音听得更清楚些。那呼唤声像一缕若有若无的风,时而清晰如贴耳低语,时而又被深沉的黑暗与嘈杂的嗡鸣吞噬,但始终充满了暖意和一种深藏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让他即使在混沌中,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温暖。
他想睁开眼,想见一见声音的主人,却始终无法如愿。
有时候,还会听见小满压抑着的抽泣和喃喃的祈祷声,但更多的时候,还是那股萦绕不散的兰香,和那温柔女子无声的陪伴与疗愈。
就在陷入昏沉和恢复些微清醒的无数次交替中,楚曦感到自己几乎被撕碎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拼凑回来,体内那几乎要将他撑爆的狂躁真气,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缓缓抚平,逐渐归于沉寂。
“师父,师父!”
熟悉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再次穿透了朦胧的睡意。楚曦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这一次,竟然真的抵抗住了那巨大的阻力……缓缓睁开了眼。
视线起初有些模糊,但很快便清晰起来。当先映入眼帘的,正是小满那张写满担忧和惊喜的脸庞。只是他整个人都有些憔悴,眼睛比之前更加红肿,看来这些日子,没少偷偷在他身边掉眼泪。
“师……师父!”小满高声惊叫起来,“您真的醒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一定会醒的!”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整个人几乎要扑到楚曦身上,又强自克制住,只是紧紧抓住了楚曦微凉的手腕,试图通过他脉搏的跳动,来证明这次苏醒,不是他的一场幻觉:“师父!我……我每天都求神拜佛……每天都来和您说话……看来是我的诚心……诚心感动上天了!”
求神拜佛?感动上天?
楚曦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他自然不相信是什么神佛保佑了他,他之所以能醒过来,全靠小满、那神秘的兰香女子,还有……那匹极有灵性的白马。
不过,他还是努力地从喉咙中挤出一句沙哑的话:“我……我没事……辛苦你了……小满。”
说完,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等稍微恢复了一两分力气,才缓缓道:“小满……扶我……坐起来。”
“是,师父,您小心着点!”小满立刻应声,双手小心地托在楚曦腋下,将他慢慢扶起,生怕再牵动他的伤势。
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带来一阵钝痛,楚曦只觉两股刚刚平复下去的内息似乎又在体内蠢蠢欲动,但仍咬紧了牙关,配合着小满的力道,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向上挪动身体。
等他完全坐起了身子,小满这才撤了一边的手掌,取来靠枕,仔仔细细地垫在他身后。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楚曦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黑暗才慢慢退去,让他得以看清周遭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雅致的竹舍,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兰香与药香,沁人心脾。只是,这并非寻常客栈或农家,而像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闺房。
竹帘半卷,窗外绿影婆娑,室内陈设简约,却处处透着用心。床边不远处,一张小巧的湘妃竹榻旁,放着同色的矮几。几上除了药碗,还摆着一套素雅的青瓷茶具,以及数个形制奇特的玉瓶。
靠墙……立着一架竹制的梳妆台,台上仅有一面菱花铜镜、一把玉梳,以及一个盛着几朵半开兰花的白瓷小碟——那幽淡的兰香正是由此而来。
楚曦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额角,目光缓缓扫过这陌生的居所,最终落回一脸激动的小满身上:
“小满……我们这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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