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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招名叫“画地为牢”,实际上于伤敌并无一点用处。可他只求以精妙招式缠住楚曦片刻,若能以判官笔的灵巧多变窥得对方破绽,自是最好,如若不能,也可为后续退避留下余地,不至于让旁人看出自己根本无心出手。
萧子春这般心思固然巧妙,却仍被楚曦窥破了先机。楚曦将内力凝于指尖,看似随意地屈指一弹,一道凌厉指风后发先至,直逼萧子春眉心!
萧子春大惊失色,仓促间回笔格挡,只听“铮”的一声脆响,他手中判官笔竟脱手飞出,双臂也是酸麻难当,软软地垂了下来,模样比何李二人还要狼狈几分。
楚曦自始至终未曾离开坐席,仅凭手指与衣袖见招拆招,瞬息之间力挫三位成名高手,岂能不令人胆寒?
白凌霄、李明生等缩在门外的纨绔子弟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此时已是噤若寒蝉,一言不发。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中高高在上、武功卓绝的父辈或师长,在这个白发青年面前,竟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不过,楚曦虽然明着还是给他们留了些面子,并未继续为难,但在暗中,一招一式都暗伏了“空劫神功”的独门内劲。萧子春三人看似没有大碍,实则经脉已受暗伤,非得调理数月不可,也算是对今日之事略施惩戒。
江玉郎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拼命往角落缩去,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而楚曦的祸世魔颜却在悄然之中扩散开了影响,几个原本杀气腾腾的汉子,目光触及他淡然自若的神情时,竟不自觉地心生迟疑。
与这般人物为敌,真的值得吗?
场面一时间尴尬至极,萧子春等人心中羞愤交加,进不敢进、退又拉不下脸面,脸色青白不定,只觉得脸上如同被狠狠扇了几巴掌,火辣辣地发疼。
所幸,就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一个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让这三人都是眼中一亮:
“诸位且慢动手!切莫伤了和气!”
话音未落,只见一位身着青衫、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已快步登上楼来。他面容端正,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急与正气,目光扫过场中一片狼藉与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端坐不动的楚曦身上,眼中迅速掠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惊异。
不过,他并未急于同楚曦交谈,而是先转向面色灰败的萧子春、何无双等人,拱手一礼,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与痛心:“萧兄、何兄、李兄。这位楚公子乃是犬子的恩人,一路辛苦护送玉郎回来,江某感激尚且不及,你们为何对他兵刃相向?莫非……其中有什么误会?”
要钓的大鱼,终于现身了!
楚曦直勾勾地盯着江别鹤的脸,暗叹此人武功虽算不得最高,但为人处世上,倒颇有一番本事。三言两语之间,便将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杀轻描淡写地改为了“误会”。这样,不仅撇清了他自己的干系,楚曦也不便再对这些人赶尽杀绝了。
果然,他马上转过身来,对着楚曦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更是恳切无比:“楚公子,在下江别鹤,教子无方,累得公子受此惊扰,实在是羞愧万分。这些朋友定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才会对公子有所冒犯,万望公子海涵,莫要因此等误会,伤了江湖同道的和气。”
楚曦对这“江南大侠”的伪善面目早已洞若观火,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收网的时候,他并不急于点破。他的目光淡然地落在江别鹤身上,既没有立刻接受这番“道歉”,也没有断然拒绝,只是用一种审视的、带着些许玩味的沉默,迎接江别鹤的表演。
这种沉默反而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江别鹤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半晌,楚曦的唇角才终于微微上挑,勾勒出一抹浅淡笑意,语气温和依旧:“原来是‘江南大侠’到了,久闻大名,未曾得见,今日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这“名不虚传”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语调平缓,听在江别鹤耳中,却无端让他心头一跳。而在知情人如小鱼儿听来,这简直是最辛辣不过的讽刺。
江别鹤到底是老江湖,面上丝毫不显异样,反而趁热打铁,热情邀请道:“公子谬赞,江某愧不敢当。此地杂乱,绝非待客之所。公子若不嫌弃,还请务必移驾寒舍,让江某略备薄酒,聊表对公子一路照料犬子的感激之情,二则,是为今日这桩荒唐误会,郑重向公子赔罪。”
他目光一转,又看向躲在楚曦身后的小鱼儿,笑容依旧和煦:“这位江小鱼少侠既是公子的朋友,自然也请一同前往,让江某一尽地主之谊。”
话语周到,情理兼备,几乎堵死了所有拒绝的余地。
楚曦终于缓缓站起身。
他这一起身,仿佛有无形的气场随之扩散,原本还残留着些许肃杀之气的酒楼,瞬间被一种更强大、更深不可测的氛围所取代。
不过,他并未发表什么高谈阔论,只是对小鱼儿淡淡说道:“小鱼儿,看来我们有地方落脚了。”
小鱼儿眼睛一亮,立刻笑嘻嘻地应和:“好啊好啊!有江大侠这样热情好客的主人,总比待在船上,或者在这破酒楼里担惊受怕强多了!”
江别鹤见楚曦终于起身,心中暗松一口气,面上笑容愈发真挚热络,侧身虚引道:“楚公子、小鱼儿少侠,请。”
说完,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垂头丧气的萧子春等人,安抚道:“萧兄,诸位,今日之事,江某稍后再与几位分说。你们……也请回府,好生调息吧。”
萧子春等人哪里还有脸面再待下去?闻言如蒙大赦,连场面话都顾不上说,各自拾起兵刃,灰溜溜地互相搀扶着,领着那批百无一用的纨绔子弟,垂头丧气地快步下楼而去。酒楼内霎时只剩下楚曦、小鱼儿、江玉郎以及江别鹤四人,再无其他。
小鱼儿眼珠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扯着江玉郎的胳膊,用力将他从楚曦身后拖了出来:“江兄,愣着做什么?你爹来接咱们啦!还不快走?这鬼地方,小爷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他嘴上说得欢快,暗中却加了十二分力气,捏得江玉郎臂骨生疼,却又不敢在父亲面前发作,只能强忍着痛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应道:“是……是……小鱼儿兄说的是。”
江别鹤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对小鱼儿露出赞许的笑容:“小鱼儿少侠真是快人快语,豪气干云。而这位楚公子,风姿绝世,依江某看,比起当年的‘玉郎’江枫,只怕也是不遑多让啊。”
楚曦故意问道:“江大侠识得‘玉郎’江枫?”
江别鹤闻言,竟是脸不红心不跳,似乎完全不在意当年之事,只是语气中还要装得带上几分敬重与惋惜:“‘玉郎’是燕南天燕大侠的结义兄弟,当年名动天下,是位丰神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江某虽无缘深交,但也算有些旧情,因此为犬子起名玉郎……以纪念他。”
楚曦闻言,眼中那抹玩味之色更深了几分:“哦?以‘玉郎’为名,只为纪念故人?江大侠倒是情深义重。”
江别鹤依旧维持着那副温厚长者的模样,点头道:“楚公子见笑了,往事已矣,徒留追思罢了。”
小鱼儿在一旁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连忙用咳嗽掩饰。
好个追思!好个情深义重!
这老狐狸脸皮之厚,当真天下少有!
江别鹤继续在前引路,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寒舍离此不远,三位请随我来。”
等到了江别鹤家中,小鱼儿才发现,这“寒舍”可真够“寒”的。
几间瓦房,一方小院,院中植着几竿翠竹,不仅陈设简朴,有些地方更是刻意到显得有些寒酸了,与“江南大侠”偌大的名头委实不太相称。他忍不住啧啧两声,阴阳怪气地道:“江大侠家中当真清雅脱俗!君子之风,令人敬佩!”
楚曦立于他身侧,目光迅速扫过庭院中每一处看似寻常的角落,闻言,也顺着小鱼儿的话头说道:“人有所缺,必有所求。能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如此寡淡之人,其心中所图,想必……远非常人所能企及。”
他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随口一句感慨,却不忘斜眼偷觑江别鹤的反应。可江别鹤只是呵呵一笑,姿态依旧从容:“楚公子说笑了,江某平生所求,不过是江湖安宁,朋友安然罢了。陋室虽简,能得二位少年英侠驻足,亦是蓬荜生辉。”——
作者有话说:玉面神判的名字是萧子春,但他的儿子叫花惜香,而且玉面神判第一次在原著出场,没有提到真名,是后面补的,疑似作者写着写着忘记了这回事(不排除随母姓等原因但书里没有提及)
第133章移花劫(十六)你若不是真圣贤,就是……
几人随着江别鹤步入厅中,楚曦只觉江别鹤这“寒舍”,实在是“寒”得有些刻意了。就连正厅之中,也寻不到什么像样的摆设,有些家具甚至旧得都脱了漆,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朽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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