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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祺漠然睐眼,“你又随便应承人。”
“我不应她,她怎会理我?你不知道她性子竟比我还傲些呢!”九鲤乜他一眼,“不过听她细说起来,才知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孩子。”
庾祺只得点头,“明日就替她瞧。”
九鲤一个高兴,两手握住他的胳膊朝他仰着脸,“我们住哪间屋子啊?”问完立刻想到不该给他好脸色,便又把手放开,自扭开脸。
庾祺心下好笑,指了指东厢两间紧挨着的客房。
彼时天稍黑了,九鲤掌上灯,坐在榻上思来想去,渐渐传来嗡嗡的诵经声打乱思绪,想是那班尼姑在前院停尸房里替了意超度。她横竖坐得无趣,便开了门走到前院来。月亮嵌在天外,照得地上亮堂堂的,恍然间她似看到年轻时的庾祺站在那棵银杏树底下,正欣然地朝她笑着。
她也怀着点雀跃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叙白。
叙白脸上挂着点泠泠笑意,“你这一月在家忙些什么?”
自他下晌来到寺中,就没怎样同她说过话,就是说也是议论案子,她心里还当他是疏远了呢,没想到这会又问候起来,大概还是对她的身世放不下。
不过他这样一笑,更有两分像庾祺了,九鲤便回了个微笑,“没做什么啊,就是闲着。”
他歪着双眼,目光带着点嘲笑和逼迫,“是么?你不是在魏家的二公子相看,怎么能说是闲着?”
她眼神忽然有丝闪躲,不过没答他。和他齐家没下文,难道他不知道就是拒绝的意思?既然拒了他家,自然要另找人家,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怎么他这神气好像是在兴师问罪?
叙白见她既不分辩,连敷衍也懒得敷衍,只是将脸别开不说话。他不由得想到还在荔园的时候,她同他打趣,说笑,热热闹闹欢声笑语,明明那些都带着亲近之意。可此时此刻,都像是假的,她比他还假,竟半点没将他放进过心里!
一点怒火袭上来,他捏过她的下巴,让她不得转眼,心里是想埋怨她两句,可看着她眼睛里晃动的月亮的碎影,他忽然低下头去咬在她唇上。九鲤一双眼睛刹那睁得溜圆,因为受惊太过,一时竟忘了挣开,直到尼姑们念经的声音渐又钻回耳朵里,她方才推他的肩。
她稍有抵抗,叙白便紧紧揽住她的腰,让她不得从他怀里脱逃,目光直逼进她眼底,“你和那魏鸿相看得怎么样?可曾定下了?不准对我扯谎!”
近得太过,她只能看见他眼皮上的那颗小痣,不知怎的身骨竟然不由自主地在他怀抱软了下来,摇了摇头。
叙白的环在她腰间的胳膊放松了两分,“和魏家相看是谁的主意?是你们家老太太还是你叔父?或者是你自己想要的?”
她想起小时候调皮被庾祺抓住,他也这样冷声逼问,“是谁的主意?仲儿还是丫头,或是你自己想的法?”
不过他不会离她如此之近,他会坐在椅上,盛气凌人地保持着一份距离。
鬼使神差地,她俏皮地笑了下,“是我又怎么样?”
给她一挑衅,叙白又将嘴唇印在她唇上,不过奇怪,胸腔里那股狠意却在她唇上化得温柔。他知道此刻不妙,是被她打乱了方寸,不由得对自己感到灰心——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腱鞘炎没好,就是码字码的,所以我要稍微缓两天,没那么痛了我就正常更新字数。
第67章庵中仙(〇十)
一时听见那停尸房中的诵经声断了,周遭陡地沉静下来,一阵风吹过,头顶银杏沙沙作响,也将九鲤的脑子蓦然吹醒了些。她两只眼睛滴溜溜一转,慌忙退开身,心里突突打着鼓,不知是激动,心虚,或是茫然。反正觉得自己像被鬼迷了心窍似的,竟然和叙白在这里亲吻。
她擦了擦嘴,一斜眼,发现叙白也正含笑看着她。他的目光已由方才的逼迫变成一种暧.昧,仿佛能从他眼中听见千言万语。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对才刚的举动作何分辩,是喜欢他还是只是对男女间的亲密感到好奇?正暗暗动摇着,却见那停尸房中递嬗有尼姑走出来,叙白手快,一把将她拽到银杏树后头,蹲藏那在碎石砌的花坛底下。
一丈来高的佛像在月雾里睥睨着幽昧的眼睛,紧盯着一班尼姑相继从殿前走过,个个脸上皆带着点哀愁之色。有几个黑影没着急回房,走到这银杏
树底下坐着,便有人起头咕哝了一句,“了意师姐一死,不知日后谁来负责典座一职。”
这一说,几个尼姑便窸窸窣窣议论起来,仿佛夜里的耗子闻香而动——
“反正这么个肥差轮不到咱们。”
“话也不能这么说,肯定是按资排辈,论年纪论资历,咱们都够不上。”
“论年纪论资历,咱们是不及几位年长的师姐,难道还比不过静月?可我心里倒有些不服,按说咱们里头也有比她年纪大几岁的呢,又都比静月早进寺,师父却派她做了知客。你瞧她这两月下来,也收了香客们不少东西,你们听说没有,前两日那赵员外还送了她二两燕窝呢。”
“燕窝算什么,她要是补了典座的缺,厨房里多少东西还不是随便她私拿?她可不像了意师姐,她原是有家有爹娘的人,还不把那些吃的偷往家里头送?”
“不会吧,静月到底才来两个月,师父不能把这么要紧的职位派给她吧?”
“慧心师姐已是首座,慈莲师姐眼下正病着,妙华师姐又往六合县的松翠庵挂单去了,还要些日子方能回呢,总不能悬着等她们,再说师父多疼静月啊,我看八成要叫她暂且代职,代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够她捞的了。”
众人说起来,多少有些抱怨住持偏心,难怪静月敢对香客傲慢失礼,大约是受净真偏护的缘故。
又听见个小尼姑窃声道:“嗳,你们说,会不会是静月把了意师姐给杀了?她刚来的时候就和了意师姐大吵过一架。”
竟有这事?九鲤闻听此话,和叙白相看一眼,怪不得他不睡觉走到这里来,想是也觉得这些尼姑不尽然会对衙门说真话,特地来听听这些尼姑私下里会议论什么。果不其然有所收获,晚饭前静月和九鲤说了那许多,原来也有隐瞒。
两个人凑得近近的,叙白马上想到才刚她呼在他脸上的香气,这一看便看住了,耳朵却一字不漏地听着尼姑们说话。
“那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后来她们不是也好好的?”
“面上看着好,谁知静月心里有没有记仇?你想她那脾气,芝麻绿豆点事平日也与人争个不休,她刚进门那天了意师姐就打了她,她能就这么轻轻放下了?无非是那时候新来没办法,忍气吞声罢了。”
这时慧心走过来唤了她们一声,“明日还有早课,不去睡觉还坐在这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众人便作鸟雀散了,等各大屋小屋关上门,九鲤才从石坛后头站起身,月色蒙蒙中一看叙白,又觉尴尬,实在不知和该和他说些什么,便含混了一句,“咱们也进去吧。”
彼时已近二更,诵经声一断,张达便从床上起来,他晚饭吃得多了些,饭后就瞌睡,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摸着肚皮正抱怨,这素斋真是他娘的不顶事!才用了一个多时辰又饿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恰好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住在西面的顾夫人,手里正端着一瓯点心。她笑着进来,把点心放在八仙桌上,“你们大男人光吃那些素菜肯定抗不了几时,这时今日关大姑娘给我带来的糕点,我怕你们夜里饿,装些来给你们当夜宵吃。”
张达没好意思地笑笑,“留着给孩子吃嘛。”
“庾先生不叫他夜里吃东西了,你可千万别客气。”
张达仰着身子向门外睃一眼,东西房里都亮着灯,想是大家都还没睡,便拣了几个点心放在茶盘里,端着碟子欲往外走,“我给齐大人和庾先生他们送点去。”
顾夫人笑着拉他,“不用你去,庾先生那头我送过了,只是齐大人和鱼儿姑娘没在房中。我回房去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张达一面琢磨着叙白与九鲤不在房内会去哪里,一面待要将门阖上,不想东面庾祺开了房门,眉梢往下耷拉着一径从廊下转过来,“你们齐大人上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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