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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扯住柏溪雪衣角,拉着她往前走去:“带你住个不用身份证的。”柏溪雪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电影。逼仄昏暗的筒子楼、老旧发腻的木质前台、五十一晚的房费和墙壁后时时透出的吱呀喘息声……“到了。”言真停下脚步。柏溪雪抬头:“怎么是全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言真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刚才柏溪雪脑子里出现的都是什么离谱的东西。她用力闭眼:“对我们穷人的生活少些没用的猎奇。”随后言真大踏步走进酒店大堂:“你在门外等着,听我指令再进来。”“哦。”柏溪雪老老实实站在门外,偷偷往门里张望。这场景很有趣,她的思维在酒精下飘飘忽忽,好似爱丽丝张望兔子洞。她就这样踮着脚尖,看着言真镇定自若地走到前台,递过身份证,登记、拍照,旁若无人地接过房卡,转身向电梯走去。然后,柏溪雪看见她忽然抬起手,对自己露出笑容。言真朝她轻轻地勾了勾食指。叮。电光石火间心领神会。电梯开启,柏溪雪朝言真飞奔而去,在大门关闭的最后一秒,跃入电梯。电梯上行,言真用房卡刷亮楼层。狭小密闭的空间还在因刚才小小的一跳而轻微摇晃,她们同时深呼吸,彼此都感觉奇异地心跳起伏,眼睛发亮。砰砰、砰砰。像是小时候恶作剧偷偷逃过父母的眼睛,言真洋洋得意地朝柏溪雪眨眼睛,笑眯眯伸出两根手指:“耶。”她眉目那样鲜活,柏溪雪却忽然愣住。言真笑得像会带小女孩翻墙头的学姐,又像是少年时躲过老师耳目,众目睽睽下向恋人精准扔出小纸条的女高中生。笑眼弯弯,灵巧生动。让柏溪雪意识到,这笑容背后的光阴并不属于她。她只是无端窥破天机,借来几分光。言真奇怪地看着柏溪雪嘴角的笑容忽然消失,随后,大踏步走出电梯。她还在愣神,柏溪雪已从她手中抽出房卡,刷开房间。运行中的暖气扑面而来,让言真将方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好冷。”毛孔中的寒气被房间的温度逼出,让人打了个哆嗦。她搓搓手,又开始本能地照顾人:房门关上,窗帘拉好,半瓶矿泉水倒进加湿器,按下启动键,徐徐的白雾便弥散在空气中。柏溪雪坐在床头,却开始打客房电话:“喂你好,房间8712,麻烦帮我送一套护肤品和一个花瓶——唔!”言真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不好意思啊她开玩笑的!麻烦再送两瓶矿泉水过来就好,麻烦您了麻烦您了。”她一溜烟地挂断了电话。柏溪雪的嘴还被她捂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那漂亮大眼睛,眼睫毛在床头射灯下散发一圈毛茸茸的光晕:“———?”言真松开手,柏溪雪终于发出声音:“你干嘛?”她伸手去推言真的肩膀。言真正是没好气的时候,随手就把柏溪雪的手扫了下来:“我才要问你干嘛?大小姐,这里不是五星级酒店,你找护肤品就算了,要花瓶是干什么?”柏溪雪却忽然没了声音。言真奇怪地看过去,然后,意识到了对方安静的原因。她们靠得太近了。大概是扑过去的动作太凶,柏溪雪被她推倒,伸手抢电话的几回合推搡,回过神来她们竟然都已倒在床头。电话还被言真攥在手中,手臂越过柏溪雪的肩膀,像一个若有似无的拥抱。柏溪雪下意识动了动,脑袋从半边枕头上滑下来,终于与言真视线平齐。现在你也发丝蓬乱了。彼此交错的目光,对面的呼吸落到脸上,微凉的触感,像月光透明的手指抚过嘴唇与额头。言真睁大双眼,看见对方双眸中自己的倒影。柏溪雪是讨厌的,但再讨厌的人,眼睛原来也是湿润的。言真看见她柔软的睫毛,如此纤长,在飘雪时分一定会簌簌地积起雪花。拂了一身还满。那两扇纤长的睫毛一开一合,柏溪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秒钟也像一万年那样久。叮咚。言真像过电一样弹了起来,跑去开门。刚才的矿泉水到了。她抱着矿泉水转过身,看到柏溪雪还坐在床边发呆。“怎么了?”她问,心脏竟然跳得有些快。“花。”柏溪雪却说。她伸手一指,那枝梅花正安静地绽放在墙角。言真后知后觉意识到柏溪雪要花瓶的原因。哎。大小姐。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拧开矿泉水瓶,轻轻将梅花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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