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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厨房飘着桂花糖藕的甜香,小燕子挽着袖子蹲在灶台边,看母亲杜雪吟往砂锅里撒冰糖。绵瑞和绵欣被奶娘抱着在廊下玩,绵欣正抓着廊柱上的缠枝莲雕刻,咿咿呀呀地喊“额娘”。“慢着点撒,太甜了腻得慌。”小燕子伸手拦了一下,指尖沾了点糖浆,顺势往嘴里一吮,被杜雪吟拍了下手背。“都当王妃的人了,还这么馋嘴。”杜雪吟笑着嗔怪,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前儿让蔷儿——哦不,春桃——晒的桂花干正好,给你装一匣子带回王府去。”正说着,春桃端着洗好的葡萄从井台回来,蓝布裙角沾了点泥点,见小燕子回头,忙笑着扬声:“小姐,葡萄洗好了,冰镇着呢!”话刚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一下,脚步顿在厨房门口,手里的木盆晃了晃,几颗葡萄滚出来。杜雪吟往砂锅里添着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春桃,忘了规矩了?”春桃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放下木盆,屈膝福身:“是……是奴婢失言了。”她跟着小燕子从江南到京城,从小就喊“小姐”,这声称呼刻在骨子里,方才一高兴竟忘了——眼前的人早已不是江南方府的小姐,是荣亲王府的王妃。小燕子正剥着葡萄皮往嘴里塞,见状摆了摆手:“嗨,自家院里喊什么不一样?”她把剥好的葡萄递到母亲嘴边,“娘,您别吓着她,春桃跟着我多少年了,哪改得过来。”“规矩不能乱。”杜雪吟没接葡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如今是荣亲王正妃,府里上下都看着呢,家里虽随意些,该有的礼数也得记着。春桃往后在府里伺候,更得拎清分寸。”春桃低着头,手指绞着围裙带子,声音细若蚊蚋:“是,夫人。往后……往后奴婢该叫王妃。”小燕子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当年在江南,春桃跟着她爬树掏鸟窝,两人偷偷在厨房烤红薯,烫得直跺脚,那时候哪有什么“小姐”“奴婢”的规矩,不过是“燕子”“春桃”地乱叫。可如今,一道“王妃”的名分,倒把往日的亲昵隔开了些。“娘说得是。”她叹了口气,把葡萄塞进春桃手里,“快尝尝,冰镇的甜着呢。”又转头对杜雪吟笑道,“不过在家里嘛,私下里叫‘小姐’也无妨,在外头拎清就成了,您说呢?”杜雪吟看着女儿眼里的恳切,终究是软了心,往灶膛里添了块炭:“也就你惯着她。”她转向春桃,语气缓和了些,“罢了,家里随意些,只是在外人面前,万不能再喊错。”“谢夫人!谢王妃!”春桃这才松了口气,拿起颗葡萄塞进嘴里,冰凉的甜意漫开来,眼角却有点发热。小燕子剥着葡萄,忽然想起什么,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跳了两下:“说起来,春桃这名字,还是改了好。”春桃刚咽下去的葡萄差点呛着:“王妃要……要给奴婢改名?”“不是嫌弃你。”小燕子连忙解释,往灶台上敲了敲葡萄籽,“是荣亲王府里,知画那个贴身丫鬟也叫春桃,心眼子多着呢,前几日还帮着她家主子捣鬼。我听着这名字就膈应,换个新的,图个干净。”杜雪吟搅着砂锅里的糖藕,接口道:“这话说得是。昨儿萧剑来,还说那知画的丫鬟眼皮子活,专会搬弄是非。春桃这孩子老实,别让名字沾了晦气。”春桃眨了眨眼,见两人都不是嫌弃她,反倒松了口气,笑道:“王妃想给奴婢改什么名儿?”小燕子抬头看了看窗外,院角的石榴树结满了红灯笼似的果子,被风吹得晃悠。“院里的石榴熟了,就叫石榴吧。”她拍了下手,“又红又吉利,比春桃好听。”“石榴?”春桃念了一遍,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好听!谢王妃赐名!”“快别谢了,”小燕子把一捧剥好的葡萄塞进她手里,“去给奶娘和孩子们送点,剩下的留着晚上吃。”石榴笑着应了,端着葡萄往外走,脚步轻快了许多。走到廊下时,绵欣正伸着小手要抓她手里的葡萄,她笑着捏了颗递过去,看着那粉嘟嘟的小脸,心里暖融融的——不管叫春桃还是石榴,只要能跟着小姐(哦不,王妃),在哪儿都是踏实的。厨房的蒸汽漫出来,裹着桂花糖藕的甜香。杜雪吟掀开砂锅盖,用筷子戳了戳藕段,转头对小燕子道:“你呀,在王府里也得学学这糖藕的性子,外柔里刚,别总毛毛躁躁的。”小燕子靠在门框上,看着母亲鬓边的银丝,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知道了娘。”她声音软下来,“等永琪忙完了,我带他来给您和爹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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