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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然站在月台上,抱着他之前寄来的几个包裹,她隔窗朝他笑了笑,尽可能轻松的说道:“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别再来了。”海城和青县相距数千里,两天两夜的火车横跨山河,穿过昼夜。舒然当初如挣扎出笼困的飞鸟,带着雀跃与期待登上火车,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跳与车轮同频,满脑子都是自由与新生。可随着列车不断前行,这份雀跃也在漫长的颠簸中被一点点消磨殆尽,只觉得疲惫不堪。她当初为自己而来,都尚且感到如此疲累力竭,更何况为了别人,为了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席策远没再说话,最后摸了摸她的头。汽笛声响起,火车开始移动。舒然站在原地,直到火车影子消失,她眼底才泛起一层湿润的红,朝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她哥要,她也要。既然选择了下乡,那么她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席策远这一趟跟她说清了所有事,此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害怕。席策远回到海市,去监狱见到舒羿,比起从前的意气风发,他如今整个人槁木死灰,甚至形销骨立。“没事,放心。”听到这句话,舒羿紧绷的神经得以抚平,脸色微松。他们一个月会见上一面,除了转交舒然寄回来的信,其他也说不了什么。一开始,舒然寄回信件里的文字鲜活有趣,除了跟舒羿认错,还会洋洋洒洒的分享自己下乡后的所有见闻。比如有次说她们知青点木柴不够,村民教她们去牛棚捡牛粪,晾干后用来生火。她们捡了两天,被人笑了两天,后来才得知道,那人对每一个新来的知青都这么说。说是让她们捡牛粪生火,其实是为了骗他们打扫牛棚。而原先捡来的牛粪堆在院子里,没等晾干就被屎壳郎偷走了。舒羿和席策远看完忍不住发笑,总在期待她下次的信件。但这种生活只持续了半年,舒然寄回的信件越来越短,从无精打采,到敷衍潦草、死气沉沉。他们饶是知道不对劲,可相距太远,难以触及。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还什么都不知晓。席策远寄给舒然的信件越来越长,她从空洞麻木的汇报回答,到后来的杳无音信。相比席策远,舒羿的无力感更甚,随着她贫瘠的回应,他也开始消瘦,持续的失眠,有天晚上睡得很早,却做了个噩梦。梦里只有他和舒然两个人,远远看着对方,不论他如何叫,如何伸手,如何靠近,她都不愿意像以前一样扑进他怀里。甚至在他即将抱到她时,朝他挥手道别。舒羿预感她出事了,却也只能等席策远的消息。以往会见的这一天,席策远没有来,接下来几天都不曾出现。舒羿知道,他肯定去了青县。毕竟席策远上个月就说要找机会,帮他去看看舒然。席策远晚了十天,这十天舒羿度日如年。除去火车来回的时间,他不敢猜席策远在剩下时间里做了什么。如今听到他说没事,舒羿悬着的心还是松不下来,沙哑问道:“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席策远没有隐瞒,“她在医院住了几天。”舒羿笃定,“很严重。”“现在没事了。不过她知道你的事了,还让我转告你,等过年再回来看你。”舒羿双手捂脸,缓缓呼了口气,闷声说:“不要让她来,我不会见她的。”“嗯,我跟她说过了。”席策远猜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早早跟舒然言明,她改口说:“那让他别害怕,等他能出来了,我来接他回家,到时候我来养他。”【别害怕,等你能出来了,我来接你回家,到时候我来养你。】舒羿眉眼间阴翳尽散,狭长眼眸弯成与她相似的月牙,哼笑道:“有她在,我有什么好怕的。”无论处在何种境地,只要有她,他都能够重头再来。舒然回到了生产队。顾彦因为之前推她下水的事受到队里批评,还扣减了当天的工分,补给住院的舒然。他心里不痛快,这天又来找舒然的不痛快,故意在她面前说起她城中的父母。“你爸妈要给你干姐姐办婚宴,听说她的结婚对象是从首都调去海城的技术员。他们结婚,你不得回去喝个喜酒啊。”见舒然没反应,顾彦讽刺说道:“你不想去该不会是在想,要是你当时没有下乡,说不定现在跟他结婚的就是你了吧?”舒然利落地整理完最后一根豆角架,手指还沾着泥土和草屑。她没有回头,只是俯身拿起一旁新来的知青晒的干牛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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