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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羡棠能闻到他身上很浓烈的酒气:“起开,你喝多了。”新人敬完酒,后半程贺羡棠几乎都在和梁太太聊天,只注意到来找沈澈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不知道他来者不拒。沈澈干脆把额头抵到贺羡棠肩上,语气哀求似的:“别推开我。”贺羡棠断定他醉了,叹口气说:“停车。”司机稳稳停在路边,贺羡棠推开车门,这离她家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走回去也可,只是一转头,沈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神色像弄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般失落无助。贺羡棠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她闷头往前走,沈澈踩着她的影子,司机开车,以龟速跟在两人身后。这么走了一段贺羡棠受不了了,跟他说:“你回去吧,我自己散会儿步。”沈澈茫然地看着她:“你别生气。”“我没有。我就是想走走。”沈澈说:“那我陪你。”喝醉了这么难搞。贺羡棠说:“随意。”同行十几分钟,两人都不说话,只有晚风呼啸着吹过耳畔的声音。到贺羡棠家楼下,她说:“再见。”沈澈也说:“再见。”好似走这一段路,只是为了送她回家。沈澈转身往车上走。贺羡棠看着那背影,月色中总显得无限伶仃。贺羡棠有点能理解沈澈以前对待她的心情了,和她此刻这般,那是一种作壁上观的爱莫能助。32随着一股强烈的冬季季风气候抵达华南地区,自年廿四起,香港开始降温,最低温度不过个位数,且早晚温差大。香港的冬天是一种潮湿的冷,贺羡棠又很怕冷,于是一降温,贺羡棠就缩在家里不出门了。香港没有过小年的习惯,但廿四一过,离春节就不远了。贺羡棠开始陆陆续续地准备年货,打电话叫人送一株桃花树来——年宵花她习惯摆桃花。这边刚挂断电话,那边就听见有人敲门。穿正红色工装的工人搬进来一棵桃花树,贺羡棠疑惑地嘀咕:“这么快吗?”满枝的桃花含苞欲放,看样子能一直开到年后,枝头挂着一串串金灿灿的小钱币、金元宝和红包。桃树刚放下,红包还滴溜溜地转,贺羡棠伸手扶住一个,发现上面有字,笔锋凌厉,龙飞凤舞,是沈澈的字迹。她一个个看过去,都是些吉利话,大吉大利,恭喜发财,新年快乐,唯有最顶上一封红包上,用鎏金墨水画着两个靠在一起的小人,其中一个,用箭头标注着“cecilia”。名字后面跟着一个小圆点,是迟迟未落笔,墨水滴在纸面上形成的,像是某些隐晦的未尽之语,都尽在其中了。贺羡棠又去拽小金元宝,灵光一闪学着电视剧里,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小牙印。嗯,是真金的。贺羡棠靠在沙发上,看这一树熠熠生辉的东西,红包上闪着细碎的金粉,元宝折射着清亮阳光,桃花含羞带怯,品出些红火热闹的年味来。她掂量了下手心里的金元宝,沉甸甸的份量不轻,就给沈澈打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贺羡棠听见几句英文。她问:“在开会吗?”沈澈“嗯”了声。他挥手示意暂停,转着指尖的签字笔玩,满室远南集团的高层在开年终会议,屏息凝神,以为是什么十分重要不得不听的电话。“打扰了。”贺羡棠说,“你忙完给我回电话吧。”签字笔停下,沈澈说:“不忙,有些无聊,没什么要紧的事。”在场的人听见他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耳朵。年末公司事多,这又是沈澈上任董事长的第一年,各地分部回港述职,连轴转了近四十八小时的人,此刻居然在高层会议上接电话,说自己“不忙”。贺羡棠说:“我订好年宵花了,这棵桃树你让人搬回去吧。”沈澈说:“摆一对。”这是什么习俗?贺羡棠正要再拒绝,听见他说:“要开会了。”贺羡棠抛着小金元宝玩:“好吧,那你先忙。”这棵桃花树就这么在她家留下了,她订的那棵送去绣姐家。来访的朋友都好奇上面的元宝是不是真的,贺羡棠就揪下一个咬给他们看,再随手送人,还没到过年,树上秃了一半。光秃秃的总不如刚送来时好看,贺羡棠就出去买了一串新的回来挂上。太高的地方,她要踮起脚,为了防止金元宝掉下来,还要打死结,挂了没一会儿,贺羡棠觉得手腕酸,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转了几圈,拇指按在掌根,酸酸胀胀地疼。贺羡棠蹙眉,又按了几下。她是学钢琴的,对手腕的伤痛比平常人更敏感,当即拿上包准备去医院,刚出门,撞上沈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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