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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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第1页）

&esp;&esp;一位黑发黑眼的年长女士倒退着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式样奇怪的银白无袖紧身长旗袍，自己用手不断地扯扯这里、抚平那里，一边走一边掉头看后影儿，抬眼便看见了他。&esp;&esp;“哎！”许是被他吓了一跳，女士下意识地叫出了声，但那或许也可以看作是个招呼，因为那位女士很久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睛亮闪闪的，满盛着细碎的喜悦，脸上尽是笑容。&esp;&esp;“很高兴见到您。”他只好打破沉默，有些手足无措。&esp;&esp;那位女士张了张嘴，有什么话想说似的，但又说不出口。她欲言又止地纠结了半天，甚至捏捏腮帮子，或者抻一抻下巴，就这样几次三番，终于教她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开头的音节还不熟练，但说到最后，已经能够自如地表达情感了。&esp;&esp;她说：“原来您长这样啊，w先生。”4&esp;&esp;96&esp;&esp;“您听说过我？”青年十分谨慎。&esp;&esp;“久闻大名。”奇怪的女士率先就座，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铁皮桶，“我也是刚刚才想到，就这样干巴巴地说话似乎太枯燥了，原谅我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手弄些好东西来。”&esp;&esp;青年觉得这位女士所说的白话很有意思，似乎比国内如今所流行的更加简白，那么流畅、那么轻松，并不为了刻意地摒除古文而选择现代化的字眼，似乎她……从生下来就活在一个完全没有文言的环境里。&esp;&esp;她自顾自说着，已经要给他倒酒了，青年连忙推辞，那位女士却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你当得起，绝对当得起。”&esp;&esp;青年愈发迷惑，可那位女士却毫无进入正题的意思。他端着酒杯更拘束了，她却因一口酒落胃而更活泛了。&esp;&esp;“好看吗？”那位女士摸了摸冰河般自膝盖滑落的丝缎，“原该在日本见你的，可时机太不凑巧。这次倒是真正凑巧，可惜又太仓促，巴黎最不缺时装裁缝，会做旗袍的可就少了。”&esp;&esp;这真是旗袍啊？青年读书时也曾女装为社团串戏，对女士衣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就算不了解，每天走在街上也长眼睛。他略作犹豫，便诚实告知，其实这衣服很奇怪，他也是第一次见，国内没人这么穿。&esp;&esp;“哎？”女士大受震撼，“怎么会？我、我记错了？”&esp;&esp;于是青年告诉她，现在女性国民们还是穿两件式的更多，绝对会带袖子，形状像一对喇叭，而且很宽松，绝不会像这件“旗袍”一样紧绷绷地将全身曲线都勾勒分明。他甚至都没好意思提那过分高的开衩，只有最露骨的电影明星才会这么穿。&esp;&esp;“这也差太多了！”女士很愤懑。&esp;&esp;“不，很好看。”青年基于绅士的礼貌而称赞她，事实上也确实不难看。这位女士的容貌十分有特色，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她是个混血，两大种族的遗传基因在她脸上势均力敌地占据相同的份额，他只是觉得……这副五官似乎在哪里见过。&esp;&esp;“是吧！这花纹我挑了好久呢，别的料子看上去倒像是寿衣。”&esp;&esp;青年掩饰般地喝了口酒，他实在觉得明明眼前这件更像。这块旗袍料并非纯白，随着人的行动坐卧会折射出蓝绿的电光，但……白旗袍，怎么想的用元缎绲边啊？这一身能不能当寿衣，他对那些糟粕并不了解，但穿来服丧、吊丧却是完全没问题。&esp;&esp;这位女士，她虽然满嘴国语，实际上还是个外国人吧？青年默默地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隔阂。&esp;&esp;“拿去吧！”冷不防地，女士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有一行手写的俄英双语地址，在赤塔。&esp;&esp;“这是……”&esp;&esp;“一间仓库。”&esp;&esp;这他倒也看得出来，而且是铁路附近的大仓库。&esp;&esp;“想要自己的飞机大炮吗？坦克车？航空母舰？”女士垂目盯着那张名片，眼皮一眨，眼光隔着密密层层的睫毛斜斜地直射上去，瞄准了青年的面孔，“还有拖拉机、联合收割机什么的，太多了，我也记不清了……想要的话，就去拿吧，都在那里了。”&esp;&esp;青年眨眨眼，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esp;&esp;“过去我常常想，亲手将这些东西交到你们手里的那一刻，我该有多么激动、多么自豪，那一刻我所获得的荣耀，这世间没有任何奖项能够比得上。”她这么说着，神情却很平淡，“可我等得太久了，真到了这一刻……”&esp;&esp;她又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努力绽出一个笑容：“无论如何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见到了你，w先生。这几年我一直很忐忑，险些以为……青岛的地标性建筑要没在我手里。1”&esp;&esp;青年的注意力还尽数落在那张名片上，只勉强分出一点头脑来答话：“什么？青岛……您指那个教堂？这不能够吧？”&esp;&esp;“谁知道呢，或许是吧！”女士笑了笑，一边又叹气，仿佛很孤独的样子。&esp;&esp;青年还在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没头没脑的名片，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仓库里到底有什么呢，密斯——”&esp;&esp;“哎呀，我的名字可太多了。”女士笑着摆了摆手，“虽然在那里待得不太愉快，但我们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啊，都姓党。”&esp;&esp;青年一怔，党？&esp;&esp;“怎么样，比rsann3是强吧？”那位女士开了个玩笑才回答他的问题，“那里有资料，有图纸，有模型，有生产线，从必不可少的合金、钢管与螺丝钉，到英国三军装备部竭尽全力也要保密的一切，还是超全傻瓜特供版——认字就行。缺点是全英文的，得自己找人翻译一下。”&esp;&esp;这一定是开玩笑的，是白日做梦。青年攻读的并非理工科，他去日本又来法国，一直也不曾涉猎，但他知道这番话的分量，如果是真的……可一想到遥远祖国的现状，又觉得黯然。&esp;&esp;祖国现在所缺的，不是这个。&esp;&esp;“最早的资料已经很原始了，我时刻关注那边的动向，有新技术会再往里塞，我想咱们还是从头开始学起比较容易吃透，对不对？”那位女士却自顾自说得高兴，“你们只要出些人，出点矿，知道哪里有吗？东北有油田，日本人已经勘探过了吧？没事儿他们找不着的，你们以后就奔着他们找过的，往下多挖几米，那油能呲那么老高；铁矿似乎不缺，算了没事儿东北也有——真是个好地方啊！四川江西有稀有金属，还有其他邪门资源，我根本也记不住，山东也有油田，新疆——”&esp;&esp;“不，等等，女士！”青年一直礼貌克制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我不明白，您给我这个……而我们……”&esp;&esp;“会有那么一天的。”那位女士忽然也沉静下来，“当然不是现在，现在你也未必信我。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这次错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次，我也未必能活到那一天、亲眼见到那一幕。旁的人我都不相信，你也不要告诉别人。”&esp;&esp;“我一个人怎么能——”&esp;&esp;“当你遇到那个人时，你自然就知道了，你知道他会是那个和你一起担负国家命运的人，未来你们会一起并肩走过几十年风风雨雨……总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esp;&esp;青年震惊地望着她，担负起国家的命运……吗？他当然知道，祖国的未来在全体年轻人肩上，但她显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更具体的。&esp;&esp;这是怪力乱神吗？但似乎又不像，那位女士非常清醒，一共就喝了一口酒。&esp;&esp;“啊，终于交出去了！”她轻快地站起身来，甚至想伸懒腰，但被那件古怪旗袍给束缚住了。“有一句话忘记问了，w先生。”那位女士像个小姑娘一样拍了拍脑门，“如果有个曾大肆侵略过你、此时此刻也正在蚕食、且即将鲸吞你的国家遭遇了灭顶之灾，你作为邻国，会出手相救吗？”&esp;&esp;“会。”青年毫不犹豫地说，“人民无辜。”&esp;&esp;那位女士凝视着他，以一种奇异的神情。“如果是小时候的我，想必有好多难听的话要说，外子碰巧很擅长这一点。但是现在……”她点头一笑，“全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对吧？”&esp;&esp;“这话说得不错。”青年眉宇生辉。&esp;&esp;“还有好多说得不错的，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什么的，可惜我没见过实物，也记不太清了。”她依旧望着青年，似乎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某种更大、更宏伟却无法捉摸、遥不可及的事物，“或许是这就是命中注定吧，你们的路我注定走不来。”&esp;&esp;她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但笑声里毫无讥讽，唯有无奈。&esp;&esp;“就这样吧，我先走一步。”她说，郑重其事地肃了肃面色，甚至向青年微微欠身，“要加油哦，嗯……就是‘好好干’的意思。”&esp;&esp;但青年再次叫住了她。“您为什么要做这些？”他问。&esp;&esp;连他自己都说不好，在问出这个问题时，究竟是信她还是不信。她所托付的东西、她古怪的言行，都让她显得毫不可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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