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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枝予说:好。“臭小孩儿,”向遥忍不住咒骂,“多说几个字跟要他的命一样。”她愤怒地拎包出门。向遥上了地铁,出了站口,经过沿街的店铺,往他公寓的方向去,越靠近目的地,内心越打鼓。靠近公寓大门的时候她顿住脚步,林枝予就站在玻璃门边发呆,垂眼看着地面。他后脑有几簇微乱的头发,在上午的风里胡乱飘摇。向遥盯着他的脑袋,忽然笑了,站在原地拍了张照才轻咳几声,吸引他注意。林枝予很快抬头:“你……来了。”他气色还好,但抬眼时眼睛有点倦色,都没有平时那么湿漉漉亮晶晶了,眼下有很显然的乌青,像是没睡好觉。“你昨晚没睡?”向遥问,递给他路边顺手买的咖啡。林枝予愣了一下。“呃,睡得……比较晚。在写谱子,不是因为别的,”他摸着鼻子,下意识反驳完才接过,“谢谢。”向遥噢了一声,点点头不再问了,跟着他一起上楼。林枝予照例给她倒了杯水:“吃过了吗?”“嗯,吃了。”向遥立刻回答,“你呢?”“吃了。”林枝予机械道。她于是坐在沙发上抱着水杯,两个人面对面沉默。“所以……”林枝予安静了一下问,“今天不用陪朋友吗?”“啊,”向遥说,“不用。没什么好陪的。”“那,”林枝予悄悄地深呼吸了一下,“是有什么比较急的工作,才来家里找我吗。”“也没有。”向遥的手指忍不住神经质地抠着握柄,“我是想……”她忽然卡壳。对啊,为什么要来家里。她的手机在这时候很凑巧地响了,向遥条件反射地拿出来:“抱歉,我看下消息。”“嗯,”林枝予也错开目光,“你先忙。”向遥松了口气,低头看手机。是工作软件,徐德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行,她的离职审批走完了,人事在联络她回公司拿离职证明的时间。她很快地沟通了大概,刚准备说些结束语,林枝予又忽然接到电话,用德语说了几句什么,瞧了她一眼,坐回了电脑前。向遥有点坐立难安,她受不了今天这种忽然僵硬的氛围。林枝予大概需要一会儿,于是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微信给她发了消息,说是之前私活的项目电话,让她自己随便转转。地方就这么大,向遥也没什么可看的,于是目光在长桌上逡巡,忽然目光一顿。长桌一角摞着许多书,德文英文中文,其中有两册用透明塑封包好的书本尤其惹人注意。雾霾蓝色,很特别、也很熟悉的颜色。向遥盯着,怔了一下。身后的林枝予还在通话,向遥看着那两本侧页陈旧泛黄的书本,将它们抽了出来。亨乐琴谱。拉赫与巴赫。看得出经常在翻,很久远了,但又被很仔细地保护着。拉赫的那本翻的时候有梗阻,向遥翻开,是扉页的地方贴着一张同样塑封着的明信片。她看到自己年轻时候青涩飞扬的字迹:向前,不要动摇。她同时也记得很清楚,明信片的背面是一颗生机蓬勃的大树。忙着接电话的林枝予不时回头,眼见着向遥拿出了琴谱,他有点意乱心忙,心不在焉地听完对面的反馈,匆匆收尾。“那个……”他紧张地站起来,“我……”林枝予难得吞吞吐吐:“很好用,所以一直没换过。”向遥笑了,点头:“嗯。谢谢你保存这么好。”“应该的,”林枝予接话,但并不直视她,“毕竟是礼物。”“我来是想问,”向遥直白了,“你昨天……前天,前天是不是生气了?”“就问这个吗?”林枝予垂眼,他还以为……至少有一瞬间这么想过,觉得向遥决定回到他们的旅途里了。“你想听我问什么?”林枝予下意识又挂起他的笑:“没有。那天晚上说过了。我没有别的话想说。”“林枝予。不要对我撒谎。”向遥盯着他很假面的笑,蹙眉。她想了想该怎么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面孔,这很正常,但你……能不能不要想那么多?对普通人来说是很省心,对。但在我面前,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不要表现得……像个假人。”“……假人?”林枝予愣了一下,像是从一长段话里只听到这两个略显刺耳的字眼,他反应了很久才问:“你……不喜欢我现在这样,是吗。”“我……”向遥顿了顿,“我只是觉得很陌生。”“那我变回你以前熟悉的样子,行吗?”他忽然舍得抬头了,压着一点恐慌,“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可以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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