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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市舶司的姚提督和郑通事来了。”江朝宗略略一愣,抬眼道:“认捐的事不是才了结,还有事?”那士卒垂手立着,声音不高不低:“回大人,昨夜……市舶司的吴掌事,没了。想是来报个丧信。明日王船就要出巡,出了这档子事,怕是不大吉利。”黄葭已走到门边,闻言停住脚步,回身听着。她脸上没什么波澜,目光平平的,像是思忖着什么。“吴应物,”江朝宗眉头微皱,看了一眼黄葭,“他人怎么没的?”“说是贪了几杯酒,醉倒在山上,后头迷迷糊糊的,自己撞上了大石头。”江朝宗“噢”了一声,略一颔首,对着士卒道:“请人进来吧。”士卒退下不久,姚仁泰与郑通事便进来了。黄葭仍站在那里,目光扫过两人。姚仁泰脸色发青,脚步也沉,仿佛一夜未眠,心事重重。郑通事却不同,步子稳当,脸上还挂着一丝客气,只是眼神深些。他一进门,就瞥见要离去的她,略一拱手,“黄大人留步,这事,恐怕也得请您一同听听。”黄葭只等他这句话,转回身来,在靠门边一张花梨木椅上坐了。姚仁泰向江朝宗行过礼,便道:“中丞,吴应物这事……实在不是时候。眼下‘送王船’在即,万民瞩目,若传出这等凶丧之事,怕会惊扰神明,我与郑通事商议了,打算秘不发丧,先将他停灵在龙山寺后院僻静处,待王船出巡后,再行料理后事。特来请中丞示下。”江朝宗端着茶碗,应了一声,“后院倒也清静。只是,寺里这么多人,瞒得住么?”“能瞒一时是一时,”姚仁泰道,“寺里法元师父已打点过,只说吴应物染了急症,需静养,不见外客。”江朝宗呷了口茶,算是默许。这时,郑通事开口了,声音平稳,“中丞,提督大人,此事……恐怕并非意外这么简单,下官以为,吴掌事之死与黄大人有些干系。”堂内霎时一静。姚仁泰猛地看向郑通事,又惊疑地扫了黄葭一眼。江朝宗端着茶碗的手,停在半空。黄葭抬起眼,并不意外,目光迎向郑通事,“你所言,有何凭据?”郑通事不慌不忙:“其一,吴掌事尸身衣襟上,衣领口嵌着些极细的松木屑。这木头气味、质地,与这几日后院督造王船所用的松木颇为相似。”黄葭冷笑,“督造王船,所用松木堆积如山,匠人往来如织。单凭一点木屑,郑通事就疑到下官头上?”郑通事笑了笑,继续道:“其二,吴掌事昨夜上山前,曾与人言,是去寻黄员外‘叙话’。这事,不止一人听见。”姚提督喉头动了一下,依旧沉默着。江朝宗看向黄葭,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黄葭语气平淡,“昨夜吴掌事确在山上寻到我,说了几句闲话。不过盏茶功夫,他便称酒力上来,自行下山去了,我随后也回房了。”“黄大人是看着他下山的?”郑通事追问。“他先走一步,我随后。”“可据我所知,”郑通事的声音沉了一分,“山下巡夜的兵丁经过,只见到吴掌事一人踉跄下山,并未见黄大人身影。而吴掌事身上是有扭打的痕迹,尤其是脖子,仵作验出来,他死前曾被人从身后锁喉,那指节印记已经拓下来了……”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钉在她脸上,“不知黄大人是否与吴掌事有过冲突?”黄葭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想措辞,“是有冲突,但……”郑通事打断,“有冲突,所以若他下山后,因酒醉或他故,又返回山上,似乎也唯有黄大人,能在山上与他争执起来。”黄葭忽而抬眸,“郑通事是说,我杀了他?”“下官只是依理推测。”郑通事微微躬身。江朝宗终于开口,转向黄葭,目光已经变得锐利,“昨夜你与吴掌事分开后,回到房里,其间行踪,可有人证?”黄葭看向他,“回中丞,下官直接回了后院,查看王船榫卯,那时已近亥时三刻,匠人们都回房歇息了,后院只余下官一人。”堂内又是一阵沉寂。郑通事轻轻吁了口气,“如此,黄大人昨夜行踪,无人可证,而吴掌事死前最后见的人是她,身上有争斗痕迹……”黄葭仿佛沉默了,微微垂下眼帘。江朝宗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良久,忽然朝姚、郑二人挥手:“你们先退下,此事,我自有主张。至于吴应物的后事,先按你们说的办。”两人闻言,躬身退了出去。门合上,堂内只剩下江朝宗与黄葭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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