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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又放下手中的五花肉,拿起一旁的一块里脊肉。他把肉凑到鼻尖,微微闭上双眼,极其专注地闻了闻,像是要从那一丝肉香里,嗅出这肉的新鲜程度以及饲养过程中的点滴信息。那神情,仿佛一位经验老到的品鉴师,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景辰原本正好奇地左顾右盼,目光被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不经意间,他转头看到爸爸陈锦松在肉摊前那一连串细致的动作,小脸上瞬间爬满了疑惑。他歪着脑袋,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迈着小短腿快步走到爸爸身边,扯了扯爸爸的衣角,脆生生地问道:“爸爸,只是买个肉而已,怎么还要做这么多动作呀?这些动作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陈锦松听到儿子的疑问,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用那宽厚且带有老茧的手轻轻摸了摸景辰的头,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景辰啊,爸爸做这些动作可都是有门道的。你想想,咱们买回去的肉是要吃进肚子里的,这肉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咱们一家人的健康呢。爸爸掂量一下肉,能大概感觉出它的水分含量是不是正常,要是水分太多,这肉可能就不太新鲜了;闻一闻呢,新鲜的肉会有一股自然的肉香味,要是有奇怪的味道,那就说明肉可能已经开始变坏了。所以啊,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其实能帮爸爸判断这肉能不能买,懂了吗?”
经过一番仔细甄别,陈锦松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块肉上。他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满意。这块肉纹理清晰,色泽鲜艳,泛着自然的光泽,显然肉质不错。他抬头看向肉摊老板,指了指那块肉,爽朗地说道:“老板,来,就从这块肉上切两斤五花肉,麻烦切得肥瘦均匀些,家里人爱吃。”
“好嘞!”猪肉摊老板满脸堆笑,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回应一边熟练地将案台上的刀具摆放整齐。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小板凳,接着说道:“麻烦您稍坐一会儿,我这就给您切肉。您看,旁边备着旱烟呢,如果您喜欢这口,就坐那儿抽上几口,解解乏。等您抽完几口烟,我这边两斤肥瘦均匀的五花肉也就切好了。”老板说话不紧不慢,那股子热情与周到,就像集市上的暖阳,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实际上,这位猪肉摊老板切起肉来,动作堪称一绝,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只见他手起刀落,精准地沿着肉的纹理切割,每一刀都恰到好处,仿佛这猪肉在他手中就是一件任其雕琢的艺术品。
景辰所在的地方,大多是山里人家。这里的生活节奏舒缓,人们过着质朴而又悠然的日子。每当农活不忙,或是闲暇时分,大家便会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分享着家长里短、田间趣事,笑声在空气中肆意流淌。
而这位猪肉摊摊主,深谙此地的风土人情,十分懂得与人相处之道。他总是提前准备好一些旱烟,摆放在摊位旁显眼的位置。对于每一位前来光顾买猪肉的人,他都会热情地招呼,邀请对方坐下抽上几口旱烟。这旱烟,不仅是一种消遣,更像是连接摊主与顾客之间情感的纽带,让整个集市都弥漫着浓浓的人情味。
陈锦松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客气地回应道:“谢谢老板的好意啊!不瞒您说,平日里我抽烟都抽习惯了自己常抽的那种烟,乍一换这旱烟,还真有点抽不惯。但您可千万别误会,这绝不是嫌弃您准备的旱烟不好。咱都知道,您这是实心实意地招待大伙,这份心意我们领了。”
景辰好奇地盯
;着老板手中的刀,看着那一块块猪肉被整齐地切下。不一会儿,两斤五花肉就称好了。父亲付了钱,接过肉,用袋子装了起来。景辰忍不住凑上去闻了闻,肉香让他更期待晚上的饭菜了。父子俩提着猪肉,推着装有小猪崽的竹笼,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景辰脑海里满是晚上吃油炸肉的画面,脚步也变得更加轻快,嘴里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和父亲一起消失在茶树林里。
彼时,母亲陈秀芸正于洒满阳光的院子里专注地晒着谷子。她手持木耙,一下又一下,轻柔且均匀地翻动着金黄的谷粒,让每一粒谷子都能尽情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声音,如同春日微风般,悠悠地传进了她的耳中。尽管声音是从颇为遥远的地方传来,可她还是一下子就听出,那正是景辰清脆的欢声笑语,以及陈锦松沉稳温和的交谈声。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柔和,停下手中动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远远瞧见院子里的母亲陈秀芸,景辰瞬间兴奋起来,一路小跑过去,嘴里大声呼喊着:“妈妈!妈妈!我们从集市上把小猪买回来啦!您赶紧去厨房,拿点烧草灰出来撒一撒呀!”那清脆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与急切。
在景辰的老家,这片充满古朴韵味与传统习俗的土地上,流传着一些独特的讲究。若是家中有病人,全家人忧心忡忡,期盼着病人能早日康复;又或者是从热闹的集市上,欢欢喜喜地将小猪、小牛等家畜买回来,开启新一段的饲养生活。每当遇到这些情况,大家总会遵循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惯——撒上一些草木灰。
这草木灰看似普通,实则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殷切期盼。在当地乡亲们的心中,它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驱散邪祟,保佑家人平安健康,庇佑新到家的家畜茁壮成长,为整个家庭带来祥瑞之气。所以,这样的举动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行为,更是一种深深扎根于心底的信仰与传承。
陈秀芸一眼瞧见陈锦松,只见他背上稳稳驮着小猪,手里还拎着新鲜猪肉。她不禁一惊,下意识地抬手猛拍了下大腿,紧接着跺了跺脚,满脸焦急与激动,脱口而出:“啊呦喂,你这是咋回事哟!咋背上背着小猪,手里又提着猪肉呢!你难道就不晓得,咱这儿的老规矩,买小猪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带着猪肉啊!这么多年,这习俗你咋就忘得一干二净啦!”
原来,在陈景辰他们老家,长久以来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购置新猪崽时,万不可同时购买猪肉;同样,当家里添购耕牛时,也绝不能带回牛肉。
老辈人讲,猪与猪肉、牛与牛肉,这两者之间仿佛有着一种无形的“相克”关系。一旦违背此规,买了相应的肉品,便会给刚到家的活牲畜带来厄运,甚至会将其“克死”。
这一说法,并无科学依据支撑,也许只是农村在漫长岁月里遗留下来的一种陋习。但即便如此,它却深深扎根于当地百姓心中,成为大家在生活中自觉遵循的一种传统。
陈锦松一听,顿时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抬起手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略带憨态的傻笑,赶忙解释道:“啊,我确实听老辈人提过这事儿,可当时就觉得呀,那大概只是老人们茶余饭后闲聊打趣说的,没把它真正放在心上。后来在集市买猪肉的时候,脑子里光想着家里人爱吃啥,压根儿就没记起还有这么个习俗。这不,直到你刚才这么一说,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陈秀芸微微皱起眉头,无奈地摆了摆手,紧接着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罢了罢了。老天爷一向是慈悲为怀、明察秋毫的,你也是无心之失,不知者无罪嘛。想来应该不会因为这点疏忽,就降下多大的问题,但愿一切都能平平安安的吧。”说罢,她神色稍缓,眼神中仍带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陈景辰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惊讶,忍不住脱口而出:“啊?妈,真没想到,在咱们老家,就买只猪居然都有这么多讲究和规矩呀?”那模样,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中满是好奇与疑惑。
陈秀芸轻轻拍了拍景辰的肩膀,神情认真而温和,缓缓说道:“孩子啊,有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你可以在心里保留自己的看法,不一定要全然相信,但是绝对不能不尊重。你想想,这些规矩和讲究,能在咱们老家流传这么多年,肯定是有它的道理。古人早就说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得尊重老辈子留下的传统。这不仅仅是对先辈的敬重,也是对咱家乡文化的传承。万一因为不重视这些,出了什么差错,心里总归是会有些膈应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或许,这在有些人眼中不过是农村延续已久的一种陋习,并无实际依据可言;又或许,真应了那句“不知者无罪”的道理。当时,陈锦松违背了买猪不能带猪肉的习俗,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只被带回家的小猪非但没有如传言般遭遇厄运死去,反而在日后的日子里茁壮成长。
这只猪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活力,每年都会如期生下两窝小猪崽。那些粉嫩可爱的小猪崽,就如同一个个希望的火种,给这个家带来了
;别样的生机。在家庭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下,这些小猪崽成为了支撑陈景辰读书的重要经济来源。每一次卖小猪崽换来的钱,都化作了陈景辰书本费、学费,助力他一步步在求学之路上迈进。
时光悠悠流转,陈景辰从懵懂孩童渐渐长大,一路勤奋苦读。直至他踏入大学校门,开启人生新旅程时,那只见证了他成长的猪,才在岁月的流逝中,安详地老死。它的一生,不仅为这个家带来了物质上的支持,更成为了陈景辰记忆中一段温暖而难忘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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