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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梁太监脸上挂着卑顺的笑,隐约可见一丝快意,顺着话头道:“娘娘且宽心,这些个叛逆悖乱,胆敢以下犯上之人,将来定没有他们好果子吃!”话语间,外间又是一阵阵的喧哗,隐约可听到甲胄碰撞的声音。小梁太监躬身请她移步,提醒道:“接下来场面大约不会好看,娘娘不若先走?”攸宁向周围护卫的几人略一点头,在众人簇拥下向外走去。刚到门口,便被几个穿着甲胄,亮出了武器的侍卫拦住,小梁公公上前对着为首者说了什么,那人垂首,遥遥对着攸宁行了一礼。小梁公公回来,看了眼攸宁身边的几个护卫,略有些为难道:“那位大人奉命而来,要拿下院内关押娘娘的侍卫们前去审问,娘娘身边这几位只怕是也要去走一遭。”身边几个护卫闻言,脸色登时大变。攸宁心道这小梁公公还真是个小心眼,先前被这几人吓了,这会儿还非要把人吓回去不可。她道:“这几位侍卫和先前那报信的张焕,俱是忠义之人,有护驾之功。”小梁公公弯着腰不住点头,仿佛是刚刚才知道这事儿似的:“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几个护卫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由得面露感激。一路行至皇上居处,攸宁一眼扫过去,等候在此的大臣们不少,太子亦正在此处,见了她仍旧神情自若,旁侧则有属官为了“怠慢”她的事情赔罪,当场便要处置自作主张的那些人。另一边,则又有一群大臣“嗡嗡”议论起来,显然是打算要深究的。攸宁只作疲惫状,未发一言,径自走入内室,没给旁人向她进言的机会。——论及聪明才智,她可远远不及这些人,人家三两句话就能讲得天花乱坠,黑白颠倒,若是一不小心被她们糊弄进去,成了他们攻讦太子的工具,岂不是自找麻烦。内室燃着馥郁厚重的香,隐约掺杂着一股药材的苦味,梁九功和两个小太监则守在门口。攸宁缓步走近,便见皇上仰面阖目静躺在床榻上,面容削瘦苍白,呼吸轻得几乎难以察觉,心不由得错漏了一拍。若说她原本还对太妃生涯没什么具体认知,只觉得到时大不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其余的受些委屈也没什么。那么,如今她才真的算是体验到了其中差距。她在床侧立了片刻,左右看了看,正欲寻处落座,却见皇上徐徐睁开了眼,目光清醒,显然是有一段时间了。“过来坐。”皇上的目光在她周身停留许久,倒不像是关切,而是带着一丝丝审视。攸宁心下惴惴不安,慢吞吞落座,被他捉了手去,不松不紧地握住。“怎么就吓成了这样?”皇上摩挲着她冰凉的手,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临时换成了这一句问候。岂料攸宁似乎并不领情,只有声音柔和:“我觉得还好。”皇上并不大相信,抬眼细细瞧她,仿佛要从她表情找到什么破绽来:“真的?”攸宁终于有些放弃:“我吃到了教训,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下你总舒服了吧。”这话说出口,反而打破了两人一段时间不见的生疏,攸宁始觉放松。皇上自是摇头:“我是担心你。”攸宁不信,道:“那你方才原本是要说什么话?”她刚才只看皇上的神情,就知道他原本想说的不是关心她的话。不过她倒也不在意这个,寻常人得了皇上关心几句,自是视若珍宝,感恩戴德。于她,还不如赏些货真价实的珍宝来的有用。皇上亦然清楚这些,即便是这时候也是一样,与其要那三两句客套的关心,倒不如逗逗她,令她对自己不那么生疏。他笑:“原本便是打算问你,可吃到教训了没有?”攸宁轻轻瞪他一眼,不说话。皇上:“不过病了一场就是这样,将来我要是死了,你还不知要怎么样。”攸宁只觉得他真的比从前瘦了许多,连手上的骨头都开始硌人。她:“这次病得这么重,嘴上也不知道忌讳些。”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死”之一字连说出口都是忌讳,莫说宫女太监们在主子跟前,就是嫔妃大臣在皇上面前,也很少直接说出口,觉得不吉,皇上自己也基本不说。然而病了这么一场,他仿佛有些了悟了,叹道:“人终有一死,再避讳也是枉然。”然而见攸宁微微皱眉,实在是不喜欢这个话题,他才终于止住嘴。攸宁握住他的手:“还是活着比较好。”皇上看着她笑,连声应和:“是啊,是啊,还有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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