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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脑袋很是不清醒,手指轻轻触及桌上散落的书卷,那些晦涩难懂的字越发让人头疼。拾起地上的外袍,宁鸢心情有些微妙,像是触碰到了一根弦,轻轻一拨,心里便涌起一阵波动。昨夜,孟莳不仅没有把他赶走,反而默默为他披了外袍。她不是嫌他麻烦吗,为什么还在默默关心他?”宁鸢愈发谨慎,再不像之前那样随意捣乱。孟莳办公时,他便安静地陪在一旁。“我可以学着处理一两个简单的文书吗?”孟莳本来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但看着他那认真谨慎的模样,最终还是将几封不重要的信函丢给了他——一些无聊的山门委任,比如给山下的老奶奶找走失的狗,或者替守门的大爷除草这些繁琐的小事。“做事前多过几遍脑子,别再让人误会了。”孟莳语气冷淡。宁鸢接过信函,心里飘飘然。他原以为和孟莳之间的隔阂很难消解,却好像在相处中,不知不觉有所松动。孟莳看着宁鸢处理那些信件的认真模样,之前的不悦,也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了。某种情绪不容易察觉,却确实在他心底悄悄发芽,逐渐枝繁叶茂。良辰吉日宁鸢抱着素锦软枕站在廊下,看着女弟子将他的鞋子拿进孟莳卧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庭中海棠花瓣落进颈窝,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床褥搁在那边,”孟莳的声音自房内传来,“叠好放床上。”“是,大师姐。”案几上放着一盏青铜灯,两个并排摆放的青瓷药瓶,宁鸢留意到,那瓶身贴着写有“安神散”的朱砂小笺。孟莳睡觉时,经常被噩梦缠住么?孟莳随手掀开鎏金熏炉盖,将宁鸢的换洗衣物一件件拿起来炙烤。是孟莳身上常闻到的沉水香。宁鸢看着自己的鹅黄色中衣在香雾里翻卷,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孟莳侧着身,发带从肩上垂落,那抹玄色此刻正悬在熏炉上方,随着动作起落扫过炉壁上镌刻的符纹。“其实我在西厢房住得挺好的”“昨夜西厢梁柱发现蚀骨虫卵,睡不得了,”孟莳面无表情,用铁钳挑起件崭新的雪色亵衣,“还是说,你想试试变成行尸走肉的滋味?”“真的假的?”宁鸢狐疑。“魔族长期在清虞宗安插细作,不算新闻。”眼见着孟莳将一枚写有朱砂字的黄色护身符,塞进他那件亵衣领口,宁鸢耳尖蓦地发烫,慌忙抓起案上凉透的茶水猛灌一口。“我自己来吧。”他走过去,一把将自己的衣服抢到怀里。贴身穿的衣服,被孟莳的手指摸着,总觉得怪怪的。孟莳看了他一眼,唇边亦泛起一丝了然的笑。入夜时分的尴尬在蜡烛将要燃尽时达到顶峰。“你这里只有一张床吗?”宁鸢盯着床上孟莳的锦绣方枕和他刚拿来的素锦软枕,不知所措。“我平时一个人,自然不睡两张。”孟莳淡淡。“可现在多了一个我。”“你想睡地上?”宁鸢赶紧摇头:“我不想睡地上。我只是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孟莳毫不在意:“床够大,随便睡。”便自顾自地开始脱外袍。两人就寝。宁鸢僵直着躺成木偶,听着身侧布料窸窣的响动。沉水香混着某种清苦药味萦绕鼻端,他数着更漏,忍不住偷瞄身侧那人——孟莳阖目仰卧的姿势很端庄,连搭在锦被上的手指都保持交叠。是平时就睡得这么保守,还是不放心他?宁鸢紧张得翻来覆去,脑海中浮现出各种画面。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睡不着?”与他修了百年缘分的端庄女子忽地开口,宁鸢被吓得呼吸一滞。孟莳不知何时睁了眼,正望着纱帐顶。月光透过鲛绡纱映在她脸上,将她的翦水秋瞳映衬得极朦胧、极写意。宁鸢揪着被角的手指微微发白:“我们还没正式成婚,这样睡在一起,会否影响你的清誉?”孟莳伸手覆住宁鸢的手背,指尖微凉:“不过是个形式。”“唔。”“但。”“嗯?”“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择日成婚。”成婚?!宁鸢感觉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知道孟莳对自己好,是因为婚约的关系,他也很愿意和孟莳成婚。但若孟莳只是出于责任,而非感情……宁鸢想了想,轻声说:“也可以不成婚。”“你想解除婚约?”“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孟莳侧过身,在黑暗中盯了他许久,忽然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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