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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妄心有所执——至于那执念为何,虽未明言却早有察觉。一时间,宁鸢心绪复杂。他素来自诩洒脱无情,可见到时妄此刻落寞的神色,心头竟涌起一丝隐痛。“好,好!”老者见气氛凝重,捻须笑着打圆场,“这位公子之语,发自内心,也是道家真趣。来,依老朽之见,这杯算公子过了!”说罢,他颔首示意旁人,让酒觞继续漂流。时妄却并未松开紧握的手,似是浑然未觉周围变化。宁鸢犹豫片刻,轻轻伸出指尖,在桌下碰了碰时妄的袖角。时妄微惊,侧首看向宁鸢。四目相对,宁鸢眸光如水,清清楚楚映出他略带怔然的面容。此时,最后一只流觞正顺流而下,泛着涟漪缓缓停在宁鸢面前,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了过来。宁鸢略一思忖,并不推辞,双手捧起酒杯,轻轻嗅了嗅酒香。清冽的酒液入喉,如同吞下一口春日山泉,甘洌中带着微辛的后劲,在胸臆间化作一片辣。宁鸢放下酒觞,目光掠过眼前流水与满树烂漫桃花,缓缓开口道:“天行有常,尽兴而归。”声音本不高,语调平静如叙家常。在座几位饱经世事的长者皆露出赞许神色。为首老者抚掌笑道:“年纪轻轻,竟参得此等忘情之境。”“这句与祝小友的‘逍遥’虽是殊途,却是同归;与时小友的‘情执’虽是同道,却不强求同果;反倒与京姑娘的‘大道无情’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另有一位白发婆婆接道:“老身听来,纵天道恒常,不为人所逆,却仍是全力以赴。尽人事、尽情志,然后随缘而归。这洒脱自适之态,真真难得。”宁鸢微微一笑,谦逊道:“前辈谬赞。不过是行路有感,略述拙见。”祝奚举杯笑道,“来来来,为阿宁这一句‘尽兴’,干了这杯!”众人纷纷响应,气氛为之一舒。京容与也微笑举杯,宁鸢浅浅一笑,同众人碰杯,一口饮下。时妄默默望着杯中残酒,过了片刻,方才举杯放至唇边,仰头喝尽。道心一缕山路尽头,白云深处,一座仙门赫然映入眼帘。与沿途残垣断壁不同,此地尚保有几分清灵之气。朱漆山门虽然斑驳,门内却仍有灵光缭绕,一道道浮空的石阶延伸至天穹,宛如通往仙界之径。四人立于门前,风尘仆仆。有守门弟子见状,低声通禀。不多时,一位中年修士率众而来,面容肃穆,目光一扫众人,在落到宁鸢身上时,明显一滞。再看那修士身后,已有数十名门内弟子聚在侧后,不乏眼熟之人。他们神色不一,或惊或疑,皆将目光聚焦在那抹红衣身影之上。“……那人是魔教的宁鸢?”“听说曾是魔尊,后来叛出魔教,怎会出现在此处?”“仙门大开,是准备接纳妖魔了吗?”窃语低响。京容与闻言脸色一沉,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分什么正邪?若不是宁鸢,我们早就死了!”祝奚立在她身侧,面上仍带笑意,却轻轻按住她的手臂,语气不急不缓:“夫人,此地终究是别人的地盘,不必与这些人一般见识。”“我就是见不得他们瞎眼!”京容与哼了一声。宁鸢却未有半分恼意,他静静站在风中,神色淡然如水。他只略一环顾,便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诸位,”他开口,声线沉稳清润,“不论过去如何,今日我等只为一事而来——共谋存世之道。”他顿了顿:“若诸位觉得不妥,现在我便离开。”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他立于光影交织之下,神态安然,气度不凡,那眼中更无一丝低姿。宁鸢并非是来寻求庇护的,而是来提议并肩作战的。数名年长修士对视一眼,竟无人出言反驳。曾经的身份在他眼神中失了要紧,反倒显得众人计较来历,格局狭隘了。那领头的中年修士终于出声,语气较先前和缓几分:“时下确实非常之时……阁下之意,我已明了。请四位随我入内,先行休整。”京容与瞪了他一眼,冷哼转头不语。祝奚在她耳边低声笑道:“算他们还有点眼力见。”宁鸢未作多言,只与时妄一同点头,步入山门。他眼前的仙门虽仍矗立于山巅,但不知为何,那些白石廊檐之间,却弥漫着一股人心惶惶的躁动。昔日仙门修士步履从容,如今却行色匆匆、言语急促,偶有传来灵器铮鸣的躁声。时妄走在他身旁,低声道:“看来这座尚未崩踏的仙门,也撑不了太久了。”宁鸢应了声:“那便帮着他们撑一撑看。”他眼角余光掠过某个拐角,落在一名偷偷看他的弟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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