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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有心争辩,却被贾琏一个眼风扫过来,只得把话咽了回去。低头应一声“是”,转身回去。这边贾琏和来旺相对而笑,众人再度兴高采烈地搬行李、拉车马,准备回府。然而不过须臾,黛玉身边的雪雁走了过来,小脸气鼓鼓地,先瞪了来旺一眼,然后对着贾琏扬声道:“琏二爷,我们姑娘说了,今儿是我家老爷七七,您是她嫡亲的表兄,若是宫里有了娘娘,竟然就要教她不孝,委实没有道理。“何况我们老爷从停灵到下葬,宫里都是知道的。她今儿抵京这事,难保宫里不也听说了。“到时候此刻场景、来管事的言语传进了宫中,到时候她背上个不孝的罪名也就罢了,只怕琏二爷您、宫里的娘娘,甚至荣国府一大家子,都要受牵连。“还请您三思一番,是让我们姑娘委屈着,还是请来管事委屈着些,替我们姑娘把早就该办的事儿办了呢?”雪雁乃是林家的丫鬟,自幼服侍黛玉,年纪比黛玉还要小一些,一团孩气,声口又脆,性子又烈,一口气把这番话说完,竟把个闹哄哄的搬货现场说了个鸦雀无声。贾琏和来旺的脸色跟着她的话渐渐变了。贾琏忍不住瞪向来旺,咬着牙低声恨骂:“就会给爷惹祸!”来旺早就又羞又气涨红了脸,强自撑着先跟贾琏认错:“都是奴才嘴欠。”眼珠儿转了转,向着雪雁勉强挤出个笑脸,软下声音道:“刚才是我不对,嫌交代起来麻烦才没说清楚。“家里自然已经给林姑娘备下净室了,一会儿也单有素净车马单来接姑娘回府。“只是姑娘是娇客,老太太的掌上珠,为父守丧孝心动天,做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走后门?跟咱们二爷一样,还是走角门……”贾琏一脚踹在他腿上。来旺打了个磕巴,笑容越发难看:“姑娘再怎样也是客,何况还有先姑老爷的灵位随身,府里自是要大开中门迎接的。”雪雁这才把高高扬起的小下巴颏放了下来,嗯了一声。贾琏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脸上带笑,眼中却一片冰寒:“林表妹果然聪慧孝顺,殿中监那位大人才教导了七日,便这样有理有据了。真是甚慰我心。“雪姑娘且回去,请林表妹耐着性子多等一刻,我们闹哄哄的,怕是还要会子呢!”雪雁脆脆地应一声,转身一溜小跑回了船上。林黛玉听她如此这般禀报完了,笑一笑,示意她:“这趟差办得好。去整理行李罢,回了府再赏你。”雪雁高高兴兴地走了。紫鹃在一边面红耳赤,一边期期艾艾:“既然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何刚才非要那样跟我说?这是觉得我这趟差事有大油水,没孝敬他么?竟当着二爷拿捏起我来……”“得了,别替他们遮掩了。”林黛玉不客气地打断她,“这必是什么都没准备,先编个瞎话稳住了我,让咱们在这里傻等,他们去现安插了!”紫鹃眼眶一酸,泪水掉了下来,双膝跪倒:“姑娘,委屈你了!”林黛玉悠然坐在舱内窗下,顺着窗帘缝隙往人潮拥挤的码头看上,不再说话。这就委屈了?她第一次进荣国府的时候,她母亲过世不过半年。旁人就算了,对于贾琏贾宝玉贾环来说,贾敏是他们正经亲姑姑,该服九个月的大功。结果呢,穿红带绿,连半分的悲切都没有。如今自己的父亲对他们来说只是外姓人,连服都不用穿,自然心里更不会有什么尊重了。外祖母虽然疼爱母亲和自己,却只沉浸在贾氏自己的喜怒哀乐之中,怕是早就忘了这些“礼”了。前一世,这种不能言的委屈,她受得太多。只是托庇于贾氏,日常其他时候又受尽了外祖母的疼爱,这些事,她实在是计较不起,罢了。可是今世却不同了……黛玉看着外头缓缓驶过的一艘官船,想着心事,脸上露出一丝极淡极淡的笑容,垂下眼帘,放下窗槅。她却不知道,官船的二层窗边,正有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拿着新到手的千里镜看向自己这处,顿了好一会儿,才把千里镜递给旁边的人:“这次的千里镜不错,比年前那一批瞧东西更清楚些。吩咐他们照这个做上二百个,给边军发下去。”旁边站着的,赫然正是那位面白无须的殿中监,也穿着便服,青衣小帽,躬身答应,接过那千里镜,却对那男子道:“我原以为如海临终心疼女儿,所以危言耸听了些,如今看来,这贾氏竟真的越发不像话了。”那男子看着窗外码头上忙忙碌碌的车船人等,出神半晌,回头问道:“朕听说,新报上来推荐去做江南粮道的那个贾化,正是这小姑娘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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