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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五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猜测是影七犯了错,要遭到蔺迟玄的惩罚。他紧了紧后背,连忙低头,“主上,影七在玖宁院,需要属下去把人找来吗?”肩膀处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甲五余光看见,蔺迟玄的指甲已经抓破了自己皮肉,深深嵌进血肉中。影卫擅忍。甲五一声不吭地忍住了蔺迟玄的暴怒,浑身冷汗之际听到了蔺迟玄幽幽的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压抑又诡异,像是深夜幽林里的怪异呢喃,又像是深渊里的阴森低语。他看到,蔺迟玄用一种堪称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轻声细语:“我老了,身体又不中用,病了许久,很多事情,还需要你代劳。”甲五莫名地起了一身寒战,连忙应是。“看到你,我总是会想起燕淮刚跟着我的时候。说到底,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收着双肩深陷在被褥里,像一桩枯树干,许久才说道:“晚些我吩咐膳房煮两碗药膳,你送一碗给燕淮,另一碗,拿去给影七吧。”甲五从燕淮的住处出来时,天色已晚。下了好几天的雨水终于停了,庭院与廊下,到处都是侍从仆役们扫水的声音。玖宁院外的白梅已过花期,被接连几日的雨水一浇,像雪一般铺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一脚就是一片狼藉。熬得发黑的药膳捧进了玖宁院,甲五盯着脖间的长剑,剑眉拧的死紧。影九负手侧立,长剑稳稳握在手中,如深潭般的眼睛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出去。”脖间的长剑极富技巧,不管甲五朝哪个方向避开,剑锋都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肉。“蔺宗主命我来给我影七送汤药,你是何人,竟敢阻拦宗主的赏赐!”影九手腕一挑,药碗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黢黑的药汁四溅,散发出浓烈的腥苦。这是夜泉宗至高无上的主人的赏赐,眼前这个影卫是谁,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打翻了蔺宗主的好意。甲五大怒,“你是谁!竟如此放肆!”一道冷冽如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阁下这话好笑,他是玖宁院的主人。你又是谁,到我玖宁院来,质问我的人?”影九稳稳握在手中的长剑微不可察的一顿。来人身量极高,眉眼压的很低,步履沉凝,每一步都不快不慢,不轻不重,却让脚下的青石板路都显得格外肃穆。神色袖口上的黑豹随着他的行走,狰狞可怖,目怒圆睁,沉沉地锁住了甲五。那眼神并非刻意锐利,却带着一种洞穿肺腑的穿透力,直看得甲五慌忙逃遁。“请少宗主安,卑职是来替蔺宗主——”“打住。”冷厉的两个字从那双没有一丝上翘的弧度,只有纯粹漠然的唇边淌出。“欺负了我的人,还敢来惺惺作态?”蔺怀钦的眉眼压得极低,手背覆上影九的手,将长剑往前一压。甲五慌忙躲闪,脖间依旧被划了一道血痕。明晃晃的剑尖指着他,蔺怀钦浓烈的杀意有如实质。“回去告诉蔺迟玄,他对影七做的事,我会一点点地讨回来。”同命影七醒了。他睁眼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床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影七反复眨了好几次眼,本就白的脸色更是一分血色也没有。逐渐回笼的感官泛起难以承受的痛苦,影七紧紧攥着被子,慌张又无助,“……哥,我看不见了……”人头像潮水一样褪开。紧接着,影七就看到了他哥熬得发青的脸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影六实在顾不上什么规矩,什么仪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床,抱住了影七的脑袋,一遍遍地重复着,“哥在这里,小七,哥在。哪里不舒服,跟哥说——”影七怔怔的,还没从以为自己失明了的惊悚中脱离出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影六肩膀无法控制地耸动着,极力克制着自己所有对影七的碰触,生怕碰痛了他,“对不起小七,是不是吓坏了,还有哪里疼,跟我说……”慌乱又沉重的语调让影七的嘴角也一起垮下去,他吸了吸鼻子,伸手环住了影六的脖颈。“哥——”影六呼吸一滞,额头轻轻抵在床沿,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很快,他就抬起头,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微笑,“哥在呢。”影七艰难地动了动胳膊,用绑满药纱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笑着嫌弃,“好丑。”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的兄弟情深,影七慌忙侧头,才发现,屋内还站着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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