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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这里是东三环国贸,空间高度折叠,道路复杂如同精巧的迷宫。cbd特有的深蓝色路牌指向各大写字楼名称,可每栋写字楼外观都极为相似,全玻璃幕外墙也极易导致视觉误判,无数象征自由的鸟类曾在此丧生。律所的布局很奇怪,明明从外看整栋建筑都覆盖着湛蓝的玻璃墙,身处楼内却见不到一丝真实的阳光。原来靠窗一圈都设计成了合伙人的单间办公室,他们垄断了阳光权;其余数百名职工都挤在大开层的共享空间里,每人只分得一米来宽的小办公桌,和日光灯为伴,分不清自然界的白天黑夜。名片上标注的职务是“合伙人”,可见这位叫李应悬的哥们已跃升剥削阶层了。果然前台将孟惟深领到一间享有阳光权的办公室门前,里边的声音说:“进来吧。”不愧是离婚律师,穿着也像去参加葬礼的,一身庄重的黑色西服。孟惟深落座对方办公桌前的位置,只得到一个肃穆的注目礼。作为消费者的孟惟深明明是来当上帝的,反而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像来参加面试的。但孟惟深确信自己没法当一位合格的国贸都市隶人,dressde首先就过不了关。他们北五环的(中关)农村人都穿t恤和牛仔裤上班,勇敢的甚至穿洞洞鞋。李应悬并不废话,首先问明他的来意:“你是邝总的朋友wesley?听邝总说,你打算和你的牙科医生闪婚,请我帮忙调查一下对方的来路。”“是的,邝总强烈反对我结婚,她说我太草率了。”“但凡有常识的人都会反对吧。”李应悬目光停留在笔记本屏幕,面无表情地辱骂上帝。孟惟深险些要问出“为什么”,但这样显得他很没常识。他只好朝对方咧开嘴角笑了笑。“说说你的男老婆姜然序。已知信息就不用重复了,我在学校和医院的官网上检索到了他的个人信息,证明他的学历和工作是真实的。”李应悬重复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方向键,已快速完成初步背景调查,“除此之外呢,你还了解别的吗?”孟惟深迷茫道:“还需要了解别的吗,比如说?”“个人资产?”“不知道。但他不像缺钱的样子。”“情感经历?”“这个真不知道。但他也不像私生活混乱的样子。”“家庭情况?”对方一只手撑起下巴,眉头紧锁,似乎要失去耐心了。孟惟深终于能答上几句,但也磕磕巴巴的:“他是北京人,家住在什刹海边上,帝都中轴线。呃,貌似有什么皇亲贵族的血脉。”“诈骗犯。”律师突兀地冷笑一声,当即作下判决。孟惟深心头颤了颤。他终于把困惑已久的疑问说出口:“我不明白。正常来说,结婚不应该两情相悦吗。但你们为什么根本不问感情基础,反而一直在问物质条件?”律师再度冷笑起来,不轻不重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仿佛已打算送客:“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相亲结婚还想谈感情。你不如先想一下,对方有艾滋病怎么办?对方欠赌债八千万怎么办?对方已婚已育三孩爹怎么办?你想过吗?”律师的连番轰炸下,孟惟深再度开始头昏脑胀,险些举白旗投降。他确实没有考虑过,但他认为也没必要考虑。他去过姜然序家里,简洁得仿佛没住过人,应该是单身。而且姜然序每周出诊时间固定,生活非常规律,不可能沉迷黄赌毒。孟惟深执着地替姜然序辩解:“不可能,姜然序不是这种人。”恐怕他已在李应悬心里留下大冤种的印象,对方压根不信:“你看人能准?你说你找的什么男媒婆男老婆,人妖吗,听起来就像东南亚诈骗团伙。”“真没有诈骗,是我主动找他们帮忙的。而且姜医生收过很多锦旗,证明别的患者也很认可他的人品,不只是我。”“……上学爱老师,军训爱教官,看牙爱医生,打官司是不是就爱律师。没救了。”李应悬小声骂了句。孟惟深刚要解释他没爱过老师和教官,对方又深深了口气,决意道:“算了,我收钱就得办事。这样吧,你今晚约你的男老婆过来见个面,还有那个什么鬼男媒婆,我倒要看看究竟什么情况。”——说好二人约会,孟惟深却捎了个离婚律师,心底总有几分惭愧。他在孟姜相亲群里忐忑发送聚餐邀请,所幸另外两位群友都坦荡表示同意。经律师推荐,聚餐地点选择了日坛旁边的德国菜。附近就是使馆区,离国贸的通天高楼也就一公里远,竟能有这样宽广的地盘,用于安放一排排插国旗的美丽小洋房,和一片片精心打理过的绿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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