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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再度陷入尴尬。许庆东也抽来张纸巾,擤过几次鼻子,才回答道:“是啊。你放心,余阿姨人很好的,你想来做客就随时过来。”孟惟深说:“不了。我去你们肯定要吵架。”“没关系,家里还有你弟弟噢,你们肯定玩得很来。”许庆东顺势道,“哦对,你弟弟明年要申请大学了。他毕竟是华人,还是得多多接受中华文化熏陶。我打算让他回国读书。”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对方口中的“弟弟”,他连照片都没见过。孟惟深敷衍道:“那很好了。”“嗯,你觉得清华怎么样?”“什么?”“清华大学。”孟惟深一时没明白对方的前后语境到底有何联系,“清华还需要我评价吗?没有怎么样的问题,只有考不考得上的问题。”“你在清华读的本硕对吧,真优秀,你就是有学习天赋。”许庆东笑了声,“你弟弟就不行了,成天就会打电子游戏。虽说外国国籍入学免笔试,但也得面试,我真怕他过不了。”这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孟惟深姑且忍住了发问的冲动,只听许庆东遮遮掩掩道:“噢对,负责面试的老师我已经打听到了。你有没有校友会之类的渠道,能联系上老师就行,后续我处理。等你弟弟入学了,我带你们一起去欧洲旅游啊。”原来是这样啊。孟惟深心中的疑问总算落地。耳侧的刺痛感已然蔓延到后颈。他想起自己忘记剪夹克的吊牌了,坚硬的纸片一直硌在他的后颈。——要问许庆东为什么会跟孟立蓉结婚,还得怪该死的相亲。他父母看中这姑娘了,认为她贤惠温顺,工作稳定。两人本来从没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因一纸登记证明绑定夫妻关系,就得朝夕共处于同一屋檐之下。可惜这姑娘也不像表面那般温顺。许庆东婚内出轨,她冲上许家家门,身后跟着来助威的弟弟妹妹,怀里抱着三四岁的孩子。几人分工明确。妹妹负责把家里能砸的都砸烂,弟弟负责把许庆东揍得鼻青脸肿,孩子负责当占理道具,她负责抱着孩子在门口大声叫骂,让整栋楼的邻居都知道许庆东是个爱搞破鞋的臭大粪,是他欠了她的。不错,孟惟深就是那个当道具的孩子,参团率100%,输出伤害0%。自从闹过这样一出,许庆东和孟立蓉离婚后,许家的亲戚都和他们娘俩断绝了来往。孟立蓉告诉他,姓许的都是坏蛋,是我们不理他们。就算没有他们,我们也能活得好好的。上小学的孟惟深发现,不仅姓许的不搭理他,姓什么的都不爱搭理他。孟惟深很讨厌回忆自己的童年。那会他太瘦小,对于同龄男孩中流行的集体游戏也不感兴趣,人缘极差。周六,姥爷禁止他猫在书房里翻杂志,强行将他赶去外边交朋友。孟惟深自然没能交到朋友。他坐在小区的滑梯上发愣,等待午饭时间点,才可以回家。那天和今天一样,都只是个寻常的日子。一个陌生男人朝他走来:“你好哇。”孟惟深问:“你是谁?”男人对他张开怀抱:“我是爸爸。”年轻的许庆东很帅,很讨人喜欢。孟惟深丝毫没有怀疑对方的身份,或者说,他并不在乎对方的身份,他只是需要一个玩伴,好向姥爷交差。他拉住许庆东的手,许庆东带他坐上轿车。路程颠簸近两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海洋世界。孟惟深在下车时哇哇吐了一遭,但没关系,门口的卡通鲨鱼雕塑很快牵走他的注意力。二十一世纪初,许庆东带他去的海洋世界已修建完成全国第一座海底隧道,足足近百米长。在幽蓝的波纹世界中,许庆东将指腹贴向隧道的玻璃壁:“快看,大白鲨。”长着尖鳍的椭圆形悠然游过他们头顶。孟惟深抬起头:“这不是大白鲨,这是护士鲨。”“你怎么知道?”“我在杂志里看到的。”许庆东笑起来,呼噜一把他的头发:“这么爱看书啊,惟惟你将来可不得了咯。”他们看完虎鲸表演,已到闭园时间点。许庆东开车送他回家,但没有回姥姥姥爷家,而是回孟立蓉的家——孟惟深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房子,反正父母离婚之后,孟立蓉争取到房子所有权,许庆东自个搬出去了。那年孟立蓉带高三毕业班,每天都住学校宿舍。家里空无一人,窗户黑漆漆的。许庆东牵着他的手,问:“今天开心吗?”因为晕车,孟惟深胃里阵阵翻腾,又想要吐。但他仍然用力点头:“开心。”“你妈知道我带你出去玩,一定会生气的。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谁都别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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