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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后,杨大师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饭菜。“小陆啊,有没有好好吃药?我刚刚跟你妈妈表扬你,你身上的阴气已经排出来一半了,等下吃完饭,你再跟我做一遍九经操,我们争取早日做回正常人!”陆信笑着,鼻尖发痒。他一摸,摸到细密的汗珠。原来春天还是如期而至。地铁的顶灯闪了闪,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埋头看小说,翻报纸,啃汉堡。只有陆信抬头盯着灯罩看。灯没再闪过了,到站,铃响,陆信跟着一群人下车,不快不慢地朝出站的方向走。地铁在陆信身后重新发动,离开时带起一阵在地铁站里循环了一百多年的黑乎乎的风。地铁没有空调,闷热异常,香水味叠着汗味,走到地面上还留在鼻腔里,熏得陆信头晕脑胀。河面上有仅剩的半只太阳,发出炽烈的光。狄春秋习惯在这个时候起床,他的作息非常不正常,他也没有任何要改的意思,他这样不会长寿吧?他不会只能活到三十多、四十多吧?陆信想象不到他变老的样子。狄春秋有起床气,他自己不承认,陆信一问他晚上要干嘛,狄春秋就骂他你烦不烦。陆信沿着河边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抽烟熟练不少,不再容易呛到自己。河面不干净,隔一会儿就有块垃圾漂过。来到了新的季节,他没能坐上那辆反方向的车。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受伤,但好像总有人要受伤。他知道自己是被吓到了,被一遍遍割腕、吞药、情绪崩溃的妈妈吓到了。他到现在看见妈妈熟睡,都忍不住去试探她的鼻息。但狄春秋也不太好,他只是比较安静。陆信没选择狄春秋,是因为他们只认识一年多吗?陆信拿出手机,如果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他收到狄春秋的信息,他就马上坐上反方向的车。信息没有来,他透过手机屏幕反光看见自己的脸,憔悴,生出了一层胡茬。看见自己的脸,陆信才想起来要吃药。他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校医给他开了一堆药,神情严肃地建议他进行长期咨询,他约了几次医生,又好几次忘记去。他吃了药,站起来准备回家时,天彻底黑了,但风里还有热气,这是伦敦一年到头最像海沧的时候,陆信闭上眼,把河水的腥臭味当作海风,假装身边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什么都不说,只是挂着不知道有多少真心的笑意,听他编出来的那些失恋故事,一听就是一整个夜晚。一团鸽子粪落在陆信头顶。地铁的顶灯闪了闪,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埋头看小说,翻报纸,啃汉堡。只有陆信抬头盯着灯罩看。灯没再闪过了,到站,铃响,陆信跟着一群人下车,不快不慢地朝出站的方向走。地铁在陆信身后重新发动,离开时带起一阵在地铁站里循环了一百多年的黑乎乎的风。走到地面上时,一堆金黄色的落叶在空中旋转。陆信伸手进去,抓到一片树叶,夹在地铁上看了一半的小说里。天黑的越来越早,路上的人行色匆匆,陆信低着头,走得很慢。秋天的寒意透过衣物的纤维,一点点渗进他的皮肤里。他怎么会叫春秋?春天和秋天永远不会连在一起。一声巨响伴着几声尖叫,侧翻的轿车旁边迅速围起一群人,有血在慢慢地流出来。陆信没戴眼镜,模糊的视域里,这群人好像正聚在一起庆祝什么。身后面包店的门被人匆匆推开,面包和咖啡的香气一闪而过。陆信回头,想追溯那个消失不见的背影,旁边忽然冒出个人,抢走了他的手机飞奔远去。陆信两手空空地站在街边,不心痛丢掉的手机,只觉得很轻松,好像那手机是个千斤重的担子一样。陆信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没什么要等的,那辆车头撞得凹陷的轿车不能带他去任何地方,他想了很多次的人也不可能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个世界最后一次对他展现的神迹,就是在雨夜的莲花公园亮起那盏引诱他走进的路灯。阿妈,我不是故意不接李老师电话的,我手机被人抢了,对啊,治安太差了。膏药有在贴的,不会前功尽弃的。失去手机,原来人会变轻松。他下一个要失去的是什么?地铁的顶灯闪了闪,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埋头看小说,翻报纸,啃汉堡。只有陆信抬头盯着灯罩看。灯没再闪过了,到站,铃响,陆信跟着一群人下车,不快不慢地朝出站的方向走。地铁在陆信身后重新发动,离开时带起一阵在地铁站里循环了一百多年的黑乎乎的风。走到地面上时,陆信被人撞了一下。他戴了三年的,只剩一边的蓝牙耳机掉在地上,滚进了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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