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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树在这一片挺有名的,有名的穷,有名的不要命。这半年消停了点,因为根本没人来惹他,可本性刻在了骨子里,他装得再好,也是在人不犯我的前提下。老板似乎忘了这件事,但也没关系,现在能想起来就好。程树的手机嘀的一声,他低头确认了一下,趁着老板的手机还亮着屏,伸手拿了过来。很好拿,他的手抖的像帕金森,程树熟练的打开了一个软件,鼓捣了了一分钟,又把那个app彻底卸载,手机原封不动的塞进了老板的手里,他伸手握住了陆遥的铁签子,慢慢的从他手里拿了过来。他的眼睛直视着陆遥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涌现了一丝笑意,靠,程树低头,忍不住了,他笑得很大声。拽了拽陆遥的衣袖,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后厨,程树轻吹了一声口哨,程棠应声跟了过来。“走,去吃夜宵。”程树说了一句,对程棠,也是对陆遥。“走啊,陆总。”程树都走到了门口,又转身回来拽了陆遥两把,看到他正盯着拔了电源的摄像头发呆,他笑意更重了,“陆总,馄饨爱不爱吃?天气冷,吃点热乎乎的好不好?”程树从来不去打没有准备的仗。在准备去要钱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拔掉了摄像头的电源,这个小店,他可太熟悉了,连进来的人哪个是贼,他都门儿清。会不动声色的去上菜,低头时小声耳语:“别在这儿惹事,好好吃饭,吃饱了回家……”然后笑着说出那个人家的地址。他没来两年,却仿佛混了很久,打了一架又一架,当然也认识了点人。老板的手机里有连接摄像头的app,老板娘没有,他也不是不知道。他是要删除自己和这家小店所有的痕迹,一点瓜葛都不留。他裹着外套走在前面,深夜的街道安安静静,只能听见风声,他没回头,因为知道程棠一定会紧跟着他,而陆遥,正在探究的盯着他的后背看。人和人之间还是刚认识的时候最好,拘谨又礼貌,日子久了,难免暴露本性。本性是藏不住的。可他不在乎。暴露的又不是他一个人。那天几个服装厂的女工来吃饭,喝了点啤酒,酒量都不好,几杯就醉了。喝醉的人是很可怕的,总是吐真言,不遮不挡,嗓门还特大。“陆总真是太他妈帅了!和他抱一下亲一个,肯定爽死了。”“你别犯花痴,你知道人家是什么人啊?厉害着呢,吃了你连骨头渣都不吐。”“啥意思?你不也说陆总帅。”“我他妈那是随大流,夸两句,毕竟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得捧着,你们是不知道啊……啧……啧……”程树就在旁边擦桌子,擦得很慢,擦了很久,擦了很多遍,手都酸了。那个女孩特意压低了声音,却因为醉酒控制不了音量,程树听得很清楚。“陆遥以前是学医的,听说把自己死了的亲妈给解剖了……”程树手里的酒杯突然滑落,碎了满地,那天老板要他赔二十块钱,他一句争辩都没有,痛快的扫码付钱。丢了魂儿一般。你自己幸福就行吃夜宵的地方是个塑料棚子,就在马路边,十字路口,铁架子上罩着塑料布,可以遮风避雨,里面空间不大,摆着几张小桌子。一个不遮挡的灶台其实就是张路边捡的破桌子,脏兮兮的,有年头了,四条腿都不一样长,短的那条下面,塞了块砖头。煤气罐连接着两个炉灶。夫妻店,妻子负责包小馄饨,占了其中的一张桌子,百无聊赖的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可也不是不耐烦,相反的,因为客人还算多,今晚卖得不错,而心里踏实。丈夫负责煮,嘴里叼了根烟,两个灶一起开火,煮完上一份,根本没洗锅,就又加了水,开始煮下一份。来这儿的都不是讲究的人,但凡讲究一点,恐怕会被赶出去,没人惯着,能吃就吃。深夜里,能有一口冒热气的吃食,填饱干瘪的肚子,比那些穷讲究重要多了。穷人不讲脏乱,只分饱饿。何况吃了这些年,也没得病,老板和老板娘饿了也会给自己煮一碗,应该还是信得着的。程树走在前头,掀开了塑料棚挂着的破布帘,喊了声:“毅叔。”煮馄饨的男人抬起眼,点了点头,瞄见了他身后的程棠,噗一声把嘴里的半根烟吐在了地上,踩了两脚。冲着旁边正在等待的食客低吼了一声:“把烟掐了!”火气很爆的样子。但在下一秒却笑嘻嘻的轻语,像个大玩偶:“棠儿来啦!坐那儿,干净的,刚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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