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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昂点点头,眼睛盯着前路,三十迈算是最多了,路边看到了一辆撞成空壳的破车,应该是被遗弃了。程树一阵心慌,喘不上气,脸上没显,心里却在翻腾,碎成一片片,捡都捡不起来。甚至没心思去研究一下那辆破车到底在哪里多久了。一天?一年?还是几个小时?过山车陆遥躺在病床上,小县城的医院,各种设施都不算好,床头没法摇起来,床单很旧很旧,有斑驳黄色的印记,枕头躺着硌得慌,墙灰扑啦啦的往下掉,就连同事帮忙找来的护工,都是个耳背的阿姨,一点不专业。阿姨年纪挺大了,花白的头发,人倒干净利落,就是说话费嗓子。陆遥说:“阿姨麻烦给我杯水。”阿姨挺大嗓门:“啊?”陆遥喊起来:“阿姨!我要喝水!”阿姨边去倒水边小声嘀咕:“真不礼貌,没大没小……”还说了些别的,陆遥没听清,他颓然的躺在那儿,闭上了眼睛,其实和阿姨相处也不过两个小时。他已经觉得快要累死了。腿上打了三颗钢钉,胫骨骨折,在只有一间手术室的小医院接受了手术,麻药劲儿刚过,疼。脑门在冒汗,喝口水像是用尽了平生力气,虽然有吸管,但瞧着阿姨的手在倒水的时候,蹭过吸管顶端,陆遥冒昧的拨到了一边,对着杯口灌了两下,沾湿了衣襟。“你这孩子,”阿姨拍了他一下,慌张的拿纸巾给他擦,“怎么这么不听话!”据说这一整间医院就几个护工,没得挑,陆遥几乎要绝望了。当然,如果他现在好好的,他会很有耐心的对待这位阿姨,和他往常一样,嘻嘻哈哈的说漂亮话。但他现在疼得想死。同事说得对,活该,自己作的。热火朝天的公益活动,租的大巴车,摇摇晃晃的来到小县城,陆遥被安排在免费动物体检的岗位。跟流浪动物沾了点儿边儿,因为这里穷,人们很少舍得花钱买宠物,街上的哪个看对了眼,就领回家了。什么体检,什么预防针,根本没听过。很旧的一个社区,住着不少老人,养小猫小狗的也很多,但就是没人来。他差点冲到大街上招呼生意了。下午来了通知,别的地方也用不上人,回宾馆休息吧,明天集体坐大巴车回去。跟他在一起的也是位宠物医生,玩手机里的小游戏劲儿劲儿的,看到了通知也无动于衷,反正在哪儿都是这么待着。陆遥试图撺掇他:“要不咱们回?”同事哎哟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那个破宾馆我都住两次了,房间里一股怪味,空调也不管用,死冷死冷的,你就听我的,在这儿晒晒太阳,不行就去前边的步行街逛两圈,等到晚上,和大家汇合去吃饭,据说今天吃火锅。陆遥着急的解释:“我说的是回去,回家,不在这儿住了。”他往前凑了一步,神秘兮兮的:“你早上不还说,今天是你儿子生日,不想给儿子过生日?以后想起来,会后悔的。”同事放下了手机,思考了一阵,动了心:“那问问?”问问就问问,负责人也不忙,懒洋洋的,回去的车费可不报销啊。不用报销,陆遥倒洒脱,拽着同事去了车站,说是刚下过雪,路不好走,大巴车停了,这地方没高铁。陆遥眼睛一转,看到了拉活的出租车。五十一位,送到临近县城的高铁站,大概要开一个小时,全是小路,本来要凑够人才走的,陆遥手一挥,我包车。司机高高兴兴的上路了,开得不快,但架不住路滑,两驱的小轿车,在上坡的时候没安防滑链。同事在旁边皱眉:“这能行?”司机脖子一梗:“怎么不行,这条路我一天好几趟,可从来没出过事。”其实陆遥心里也没底,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车子就已经失去了控制,往下溜,刹车的作用微乎其微。司机打方向盘,试图让车子停下来,但没成功,却调转了车头,好像让他们俩看清楚事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一样。一切发生的很快,也就几秒钟,陆遥看清楚了,车子像个失控的小玩具,从坡上往下冲,甚至有一瞬间的失重,让他想起了游乐场的过山车。俯冲时也是这样的感觉。甚至连人的尖叫都一模一样。那位见过两次的同事,没怎么说过话,印象中是个安静沉稳总是犯懒的人,多一个字都不乐意说,此时,正变成一副尖嗓子,鬼吼鬼叫。当然,陆遥也没好多少。他眼见着那辆车撞上了一棵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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