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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烛火昏黄,光影在粗糙的帐篷上跳跃,如同不安的鬼魅。
沈昭华蜷缩在软榻上,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被扯得七零八碎的旧衣,裹着温景珩宽大的披风,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试图将自己藏进阴影里。
温景珩掀帘而入的动作轻得几乎无声,却带进一股凛冽的夜风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形的压力。
她慌张地抬头。
他没有立刻走向她,只是停在帐帘的阴影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穿透昏黄的光线,精准地锁定了她。
他定定地看着她,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依旧在,却没有了那丝慵懒感,周身如万年寒潭,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暗流。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烛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沈昭华的身体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便僵硬了,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指甲深深掐进布料,试图抵御那冰冷的审视。
良久,温景珩终于动了。
他缓步走近,步伐沉稳优雅,但每一步都踏在沈昭华紧绷的心弦上。
他没有刻意释放杀气,但那无形的威压却如同实质,随着他的靠近层层叠加,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这个距离,足以让她看清他眼底那片毫无温度的幽暗底色中蕴藏的怒意。
他声音低沉平缓地响起,如同在陈述一件寻常事:“萧夫人知道五千具尸体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吗?”
他低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黑石峡,此刻就是堆着五千具尸体的火葬场。估计,风吹过峡谷,带走的不是沙尘,是焦黑的骨灰。”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描绘着地狱般的场景,每一个词都带着黏腻的死亡气息,强行塞进她的脑海。
他突然俯身上前,沈昭华立即紧张地后退,却退无可退。
他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阴鸷的脸凑上来,盯着她受惊的眼睛,声音如鬼似魅:“我真该带你去看看,去参观一下你那情深义重的好夫君的杰作。”
他刻意加重了“情深义重”四个字,冰冷的嘲讽让沈昭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喉咙被无形的恐惧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优雅的薄唇吐出那些令人胆寒的字句。
温景珩放开她微微起身,拉开了一点距离。
“萧承渊用他表妹一条命,换了我五千精锐的命。”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只有彻骨的寒意,“这笔买卖,他赚得盆满钵满。”
“看来,你们两个的命,在他萧承渊眼里都无足轻重。”
沈昭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被遗弃的屈辱让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却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落下。
唇瓣被咬破,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温景珩似乎很满意她强忍痛苦的反应。
“你觉得很屈辱吗?”他轻嗤一声,尾音拖长,带着凉薄的讥讽,“我差点忘了,你们俩还是不一样,柳舒涵的命,换的可是两百车粮,而你?”
他刻意停顿,盯着她的目光如同评估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萧承渊当日,可曾有过半分犹豫?他的目光,可曾在你这结发之妻身上停留?他选择柳舒涵时,那声‘对不住’,你可听出半分真心实意?还是…仅仅是一句打发累赘的敷衍?”
他直起身,踱开一步,姿态优雅地像在庭院漫步,说出口的话却字字诛心:“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屈辱。”
“不是在你和柳舒涵之间权衡利弊的艰难选择,是明知你落入拓跋风那种人手里会遭遇什么,却依旧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他猛地转身走向她,目光如电,直刺向她:
“是将你留在这豺狼窝里整整三日!沈昭华!”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残酷的质问,“这三日,可曾有他一丝一毫的音讯?他麾下数十万银甲军,可曾有一兵一卒试图靠近这营盘,哪怕只为确认你是否还活着?”
他再次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以为他只是不爱你?沈昭华,在他眼中,你甚至不如那几车粟米有价值。至少那粟米,还能喂饱他的银甲军。”
“而你呢?”他目光扫过她瑟瑟发抖的身体,恶毒地伸手扯下他曾恩赐的、她这几日唯一可以用来遮羞的披风,“你在这里,衣衫褴褛,命悬一线,尊严被踩进泥里,承受着胡人的觊觎和折辱,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还有什么能比你此刻还屈辱?”
沈昭华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巨大的痛苦和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将她竭力维持的最后一点尊严冲得干干净净。
她仿佛被剥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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