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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谷关内,军帐林立,旌旗猎猎,士兵的操练之声阵阵传来,军队俨然已经安营扎寨,井然有序。
萧承渊入关后一路走来,不少人跟他躬身行礼,换作平日他都会礼貌点头回应,今日却行色匆匆,跟着引路的卫兵步履匆忙,直奔他的帅帐。
“去把张福全给我叫来!”他的声音隐忍着怒意,周身的戾气却已掩饰不住,他身边的卫兵只觉得压迫感一层一层地涌上来,让他呼吸都愈发凝重。
立即有人领命而去。
萧承渊挟着怒气,粗暴地掀开帐帘走进了早早为他准备好的大帐。
帐内陈设简单,却已收拾齐整,甚至那张熟悉的、从凉州府衙搬来的宽大书案也已安放妥当。然而,这熟悉的环境并未带来丝毫安宁,反而像无声的讽刺。
他几步跨到案前,并未落座,手重重按在冰冷的桌面上,目光扫过空荡的营帐,最终定格在那硕大的凉州沙盘。
六日前,凉州府衙的争吵声犹在耳畔:
李云归皱着眉,满眼忧虑:“朝中重军把守凉州,其余各处皆防守薄弱。”
高适将军向来谨小慎微,他指了指凉州不远处的白头城:“但是胡人军队也都驻扎在凉州城外,其余各处关隘极难行军,唯有与凉州相近且防守最薄弱的白头城或可一试,若我是温贼,定调遣兵力,绕道白头城。一旦攻下,便可绕道后方直扑凉州,成合围之势。”
许沐戈急道:“大将军,需赶快增援白头城。”
萧承渊看着许沐戈焦急的脸,问道:“增援白头城?以何名义?未卜先知?朝廷那些衮衮诸公,会信,还是会疑?”
许沐戈语塞:“这……”
林岳接道:“无论如何,此乃国难,万一白头城陷,吾等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需得早早应对。”
众人闻言都不再说话,齐齐地望向萧承渊。
萧承渊的目光在白头城和凉州城之间徘徊,良久方道:“如今凉州城外有三十多万胡军,而我方只有十几万人,敌众我寡,借助凉州地势才勉力抗之。”
他缓缓转动着右手的扳指,眸色沉沉:“兵分势弱,恐不是良策。”
李云归心下了然,明白萧承渊已有谋划,问道:“那依大将军之计?”
萧承渊伸手指了指凉州身后的雁谷关:“王侍郎一走,全军立即后撤,退守雁谷关!故君,撤离事宜,由你全权负责。”
“什么?!”
“退守雁谷关?!”
“凉州、白头城,两座重镇,拱手让人?!”
惊愕的质问声几乎同时炸响。
故君是李云归的字,他闻言亦十分震惊:“大将军,如此一来,白发、凉州两城俱失啊。”
李沐戈急得脸色发白:“大将军,雁谷关是最后一道屏障,连守都不守便弃城,如何向朝廷、向天下交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适也失声道:“若两城俱失,朝野震动,举国哗然!大将军,三思啊!”
萧承渊霍然直起身,挺拔的身姿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蓄势待发,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环视帐中每一张震惊、不解甚至隐含愤怒的脸,眼中燃起烈烈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要的就是这举国哗然!
将士们在前线浴血,缺衣少食,朝堂之上却依旧醉生梦死,歌舞升平。这把悬在头顶的胡人利剑,唯有真正砍下来,砍得足够深,足够痛,才能惊醒那些装睡的人!才能让那些盘踞在权力中心、吸食民脂民膏的蠹虫,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局势的紧迫!
但这番话,他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口。那是大逆不道,是授人以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沉静地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诸位,玉嶂今日所言,句句肺腑。此乃当前唯一稳妥之策。此中深意,日后玉嶂必给诸位一个明白交代。此刻,军令如山!”最后四字,带着凛冽杀伐之气,不容置疑。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
将领们面面相觑,最终在萧承渊那不容置喙的目光和沉重的威压下,艰难地低下了头。
李云归第一个拱手,声音沉重:“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声音陆续响起,带着不甘,却也带着对主帅视死如归的信任。
萧承渊迅速部署:
“故君总领撤离,李沐戈、林岳从旁协助,务必有序,不得生乱。”
“高适、萧景,即刻率一万精锐,轻装简行,火速赶往雁谷关,安营扎寨,务必在大军抵达前一切就绪。”
“赵参将,”他看向最信任的部将,“点五千精骑,随我留守凉州。备足火油、强弩,我要在撤离前,让温景珩的先头部队,付出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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