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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冬风哀啸。
雪片密密刮下,席卷去天地间一切颜色,直揉乱所有方向,将万物泯灭成一个模样。
白,平整的白。
空气已然凝固,剜着喉咙。
一道干瘦身影印在那死气的风雪中,倔强前行。每一步必要陷入厚厚积雪,再费力拔出。
她的身后拖出一条凌乱的线,又很快被抹平。
前方没有去路,身后不知归途。
李遇此刻只觉懊悔无比——
穿书成个丫鬟,出城抢功救少爷,结果自己也迷路了可还行?!
“草率了,真的草率了。此次若能活着回去,信女愿发下宏愿,吾日三省吾身:主角乎?光环乎?金手指乎?”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搂了搂已被冻硬的斗篷,她只能咬咬牙继续向前捱。
手脚从犹如针刺,到后来逐渐麻木。耳边风声往脑中狂灌,搅得她意识混沌模糊。
绝望之际,灰白的苍茫间......似乎现出一道身影?
李遇喉头一哽,终于看见生的指望,忙叫道:“少爷!”
那人身形一顿——
这风雪甚大,也不知少爷听到没有。
怕他走远,李遇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向他挣扎而去。
近了些,她又叫了一声:“少爷!”
此时李遇嘴唇青紫,双目涣散。
她见黎崇迎上来,面容模糊。他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于是黎崇拔高音调,狂风中,他的声音如冰晶迸碎般脆响:“你是府中下人?爷爷叫你来的?”
毕竟就算要外出寻主,也该叫一些强干的小厮长随,她一个干瘦丫头,确实十分奇怪。
李遇早已没力气应对,事情的走向与原本的打算大相径庭。
她只好僵着嘴唇,木木答出一路备好的腹稿:
“回少爷,奴婢王府二等丫鬟李遇,这风雪甚大,咱们不如先找个显眼处,一是能多少避些风,二是若有过路人,也好被看到些、救了去。”
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但黎崇眨眨眼,似乎并不在意,只叫她跟紧,回身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马早已弄丢,两人徒步行了约一刻钟,远处模模糊糊现出一条灰蒙蒙的线。
再走近,俨然是一片小树林。
李遇丢了的半副魂终于重新归体,强打起些精神——
她一直在找的,就是这片树林!
整片京郊已难辨方位,天地颠倒也没有半分差别,举目只有麻木的白。
两道身影插在那刺骨棉絮中,一个肩背挺直,一个蜷腰佝偻,此时都一动不动。
李遇无暇他顾,这副躯体已接近极限,连一个寒战都再打不出。
她残存的意识不断祈祷,希望自己能够坚持到老王爷找来。
寒风呼啸,时间流逝如干抹布拧水,一点一滴都要命。
不知过了多久,簌地一声,那道单薄的小小身体终于直僵僵栽进雪窝。其身质之轻,甚至未溅起一朵雪花。
看着漫天白点回旋,她只觉悔恨与不甘。悔恨自己竟如此轻易地挥霍了这意料之外的第二次生命,不甘于为何只是想活着就如此艰难。
她暗暗咒骂那向她抛出希望之饵,又把她钓上来活剐的贼老天,直至最后一丝意识也湮灭在茫茫雪海中......
……
“你的寿数已与何云历连接,请改变他的命运。”
无尽的黑暗中,苍哑有如魔呓的话语口吐毒信缠绕上来,字字透着剜心锥骨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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