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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被无限拉长,又迅速压扁。
直到被仲春的晚风吹得不住发抖,李遇才回过神来。她胳膊打颤,抵着粗粝地面欲起身回屋。
可她手脚绵软,如何都站不起来。
这时两只温热的手将她半抱着托起。她回头,见何云历的发丝还在滴水,纤长的睫毛半敛,让人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
她被他搀扶着慢慢挪回屋内。
何云历将她安置在床上,自己反身坐回塌上,黑暗的夜色里两人相顾无言。
待李遇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便站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些干净衣服放到他身侧,轻声说:“换上吧,别染了风寒,这一切还没结束呢。”
屋中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在听她讲话。
半晌,何云历缓缓起身,走至屋外,留下一句没有情绪的“你先换。”
干爽的衣物并没有带走一丝沉痛。
两人换过衣物,李遇又取出一床新被子放在榻上,随后自己躺回床上,空洞的房间里回荡着她干巴巴的声音。
“休息一下吧。”
但是她没睡,她知道他也没有睡。
两个人盯着同一根房梁,就这么等着天微亮,等着太阳升起,等着阳光照进窗棂。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问自己。
何府的倾覆在书中只用了两行字就交代完了。
数百无辜,忠臣良将。
如此惨烈的两行。
好不容易熬到天光大亮,李遇缓缓起身,活动活动发僵的肩膀,踩地的脚步虚浮。
她打了盆水简单洗漱,又留了盆水给何云历,便出门往街上去。
待她返回小院,何云历已经洗漱完,将水倒了,盆放回原处。此时穿着李遇那完全不合身、只能蔽体的衣服,正坐在榻上发呆。
满室落寞。
见到她满载而归,何云历默默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物品,又将原本置于榻上的小方桌重新摆好。
两人围桌而坐,静静吃着饭,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顿无滋无味、仅为果腹的早饭在麻木中结束。
何云历换上了她买来的粗布衣物,随后他们开始忙碌起来,一同打包起他所需的物品。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的全部行李,不过是自己早上出门买的那些而已。
但是就是想做点什么,别闲下来。
李遇从床铺里侧掏出一个匣子,将里面所有银子都倒出来,装在一个水蓝色小钱袋内,郑重地递给何云历。
“这个你揣在身上,别弄丢了。”
许是脸上肉疼的表情太过明显,何云历犹豫道:“要不还是……”
“你拿着。”她打断他。
这话斩钉截铁,何云历没再说什么,接过揣入怀中。
李遇属实是肉疼。
自从评书会停了以后,她的收入就只剩月银,而当时刚好是月初,几乎等于断粮。
后来买这院子,可以说是掏空积蓄。
刚刚给他的那些,里面的大部分还是上次去何府传话,黎崇赏的。
银子自己还可以再赚,反正王府包吃包住包医疗。
但他此行的路,太长了。
说到底,李遇终归是有愧的。
来到这里几个月的时间,她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本故事,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她不是一行“她的到来扭转了乾坤”这几个字。
她多么希望她是那几个字。
她承认自己权衡利弊。
可她不久前才刚死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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