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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句间,颜屺忽地明白了他的目的,笑赞道:“这陈涿已死,圣旨已下,那我就在这提前恭喜沈大人荣获圣心,官途光明。”
沈言灯冷笑了声道:“驸马不必在这与我弯弯绕绕,陈涿到底死没死你我心中都清楚,如今他下落不明,不知其目的为何,可若有朝一日他安然回来了,局势改变便只是一瞬的事,只有陈涿真的死了,一切才能照你我心中所想。”
颜屺眉尖轻挑,点破道:“你想要我帮你杀了他?”
“不是帮我,是帮驸马自己。”
屋内静了会,两人心思各异,却都没有直接言明,只在心中拨弄起各自算盘,许久后颜驸马将手搭在椅把上站起了身,左肩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他道:“沈大人既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了,我便也不好再推辞,自会尽力相助。”
……
沈言灯来去匆匆,趁着夜色深重,很快淹没在雪幕中,颜屺站在院中,望向他远去的背影,含着笑慢慢悠悠地道:“痴心妄想的疯狗。”说着,转身准备回去,可守门小厮却忽地跑了进来,将手中信笺奉上道:“驸马,门外有一书生说要见您,还说您看了此物定会明白。”
颜屺对着下人和外人都是一幅温和谦逊的好面孔,可经着沈言灯这一遭,眉尖隐隐生出了烦躁,快将信笺拆开,却见上面只寥寥写了五个字。
——陈远宁没死。
瞬间,他瞳孔紧缩。
——
黄帐中,龙床上。
“敌军来了……拿、拿剑,拿刀!废物,都给我滚开,你们这些废物,吞吃军饷的废物!朕是皇帝,事货真价实的皇帝!圣人!谁人敢拦!”
陛下满额是汗,指尖将龙绣被拽得粘皱,蓦然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坐起身大口喘着气。
龙帐脚踏下守夜的跪地太监被惊醒,忙直起腰身,出声道:“陛下,奴才在这守着,您是又梦魇了吗?奴才伺候您用水?”
陛下一把扯开了黄帐:“给朕滚过来!”
太监吓得爬起来,俯腰赔笑到了跟前。
陛下攥住他的手臂,咬着牙问道:“棺椁送到陈家了吗?”
太监犹豫了瞬,只能道:“奴才听说沈大人只送到了陈家门口,可惇仪公主似乎是不相信那尸是陈涿,下令不让棺椁入府,最后两方僵持着,就摆在府门口。”
“废物!”陛下骂道:“朕给了他这么多的人,竟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罢了!”他像是咬着肉般艰难说道:“提心吊胆忍了这么多年,朕好不容易等到今日,等到陈涿死了,等到快要稳坐帝位的时候,绝不能轻易放过!去告诉沈言灯,明日就将那棺椁下葬,还有惇仪,她必须死!”
他说着,又自我怀疑地否定道:“不!此事要做得稳妥辛秘,不要沈言灯了!你去,你明日一早就去陈家,堵住惇仪的嘴,直接灌上一杯毒酒!”
太监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得埋应声退下。
偌大寝殿空空荡荡,他倒在龙床上,眼底透出些残忍的痛惜,轻声道:“涿儿,你可千万别怪朕,要怪,就怪你母亲,这么些年还是不肯低头,像是梁上剑般折磨得朕难以安宁。”
“朕只能,杀了她。”
一个宁静又寻常的雪夜过去。
京城什么也没变,唯有宦官趁着晨色尚早,带着侍卫进了陈家府门。
府中上下透着一阵冷冽晨雾,丫鬟如常清扫着院落,见着阵势颇大的宦官进门俯身唤着“公公安好”,那阵声响一直从竹影院往主院走,惊得整夜难眠的南枝从榻上坐起了身,茫然问道:“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云团答道:“好像是宫里来了人,一直往惇仪殿下的院子去。”
南枝呆了瞬,蓦然响起昨日沈言灯说的那些话,胸口惴惴不安,顿时掀开被褥唤道:“云团,快帮我洗漱,我要去母亲那儿!”
每一瞬都像是被拉长了般。
心跳声声震在耳畔。
南枝刚换好衣裳,准备将满头散盘了起来,有人跌跌撞撞进了房门,凄声喊道:“快救救殿下!陛下、陛下给她赐了毒酒!”
她转,却见是惊慌失措的怀絮,唇瓣哆嗦着,全身都在抖。
南枝手中木梳摔在地上,脸色煞白,颤着手抓住了桌角的小匕,慌乱起身一股脑就往主院跑。
为了避人耳目,丫鬟婆子都被寻借口调出去了,主院附近没人,唯有两个侍卫守在院门旁。
屋内惇仪衣着端庄,神色平静,坐在上垂目看那宦官道:“本宫是先帝膝下的惇仪公主,当年身携圣命,协助平定了乱党,他无凭无据,就想用一杯毒酒将我打了,当真不怕天下人诟病吗?”
宦官轻蔑看她,笑了笑道:“惇仪公主呐,这陛下想杀谁,怎么杀,不过一句话的话,哪里是你能置喙的?咱家已是足够好心了,没真照圣言将你的嘴堵起来,你就也安分些将毒酒喝了,莫要逼咱家将侍卫唤进来强灌。”
惇仪垂目冷笑了声,少有地不顾形象骂了句道:“他算什么狗皇帝。”
宦官神色一变,呸了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家便也不与你客气了!”说着,直接拿起那酒盏,意欲上前强灌。
忽地,院外响起一阵嘈杂。
他皱眉,转就见侍卫匆匆而来,俯身禀告道:“公公,院外的陈夫人硬是要进来,说昨日受了沈大人的嘱托,万分紧急,有事要问这惇仪公主。”
这沈言灯如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隐隐快过了当年刚入朝的陈涿,往后不可限量,他的面子左右是得给三分的,往后遇到什么事也能留自己一线。
他沉吟半刻道:“先将人放进来。”
惇仪腾地站起身,总算冒出了些慌乱道:“将她放进来作何!”
宦官看她一眼,没理。
南枝一跑进来,就瞥见了木桌上那盏鎏金酒壶,她全身紧绷着,面上不敢泄气分毫,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道:“公公,昨日沈大人私下特意交代了我,说让我想法子问问惇仪殿下,陈涿为何要叛君犯上,我这还没寻到时机,只怕待会也不好交差。”说着,她上前,将手腕上的金镯子塞到了宦官手里,赔笑道:“就说几句话,保证不耽误事。”
宦官掂掂分量,尚算满意,从鼻子里“嗯”了声:“去说吧。”
她这才挪着脚步往前走,抬看向惇仪殿下,抬高声量道:“母亲,如今陈涿已死,你、你有什么话如实招供吧!陛下宽厚,是会放过你的。”说着,背对着宦官,用袖口遮掩着,将冰冷的匕递到了惇仪手心。
惇仪紧握住匕,却面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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