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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明砚的唇却越抿越紧,眸光沉沉地看向那棋局,一身绯衣比从颜驸马那出来时还要萎靡些,半晌指尖才落下白子。
她扭着眉尖,双手捂唇,夸张地“啊”了声,歉疚道:“颜明砚,好像我已经赢了,怎么办?”
南枝继续道:“我不过跟陈涿随意学了几日,就这般厉害,叫旁人怎么办?”
“不过你放心,输了就是输了,我又不会笑话你,更不会跟别人说你输了,承认不丢人。”说着,无奈地轻叹了声:“像我这样聪慧又善良的人,这世上也不多了。”
颜明砚却抬目看她,身形往后一靠道:“你和表兄学的?”
南枝“嗯”了声,强调道:“主要还是我自学成才,与他没什么关系。”
颜明砚垂着眼睫,将手中一枚棋扔进了玉盏里。
昭音见缝插针道:“我记得当年表兄科考,好似是榜眼。这么看来,表兄真是又善骑射,学识又出众,就连教导学生也极有门道,哥,你说是吧?”
南枝睁大眼睛,再次强调道:“主要是我自学成才!”
不学无术至今的颜明砚头一次生出了危机感,他看了眼南枝,默了默道:“这有何难?”说着,双手抱胸,看向南枝挑眉道:“表兄年岁稍长些,这才先科考入朝,若我用心于学,自是不在话下。”
少年心性,随意一激,就涌出无穷无尽的意气来。
一枚白棋掉落在衣摆上,招摇又鲜亮的衣裳被窗缝寒风吹得颤颤,他憋着一口气,直直地看向南枝,从牙缝里道:“表兄能做的,我自然也能。”
南枝最后一次强调道:“是我自学成才!”
……
直到用过午膳,南枝离开了公主府。
颜明砚仍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坐在方才的位上,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昭音心底有根弦终于绷到了最紧,走到他身旁,忍不住道:“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你还记得父亲在宫宴上受的那伤嘛,正巧在肩膀上。这几日你去父亲那勤些,能不能去看看他肩上的伤到底是刀伤,还是……箭伤。”
颜明砚这才抬起了脑袋,看她淡淡道:“这事你得去寻母亲。父亲在外素来都是衣冠整齐,我能寻到什么借口?再说我得准备来年春闱,没功夫。”
昭音一怔,忍不住道:“哥,你认真的?”说着,面上露出点惊诧。她这兄长素来都是油盐不进,根本不喜朝中那些繁琐,母亲三令五申都没见他动摇过什么,怎地因为一小小棋局输了就改变了,这挫折受得竟这般大?
颜明砚瞥见地上那白棋,捡起扔到了玉盏道:“你兄长,向来都是一言九鼎,说了就不会轻易动摇。再且表兄能成的,我为何不能?”
昭音寻到了关键:“因为南枝?”
颜明砚眸光闪躲,只道:“既要寻到趁虚而入的机会,也得稍微用点心,这世上又没有凭空掉馅饼的好事。”
第96章城门赵家有异
雪落得不大,地面积了一层薄薄的水。
南枝从公主府出来时,撑着把伞,因赢了颜明砚,又好生显摆了一回,心情格外雀跃,脚步轻快许多,溅起的水花湿了鞋面和衣摆。
到了马车前,她将伞递给一旁随从,余光忽地瞥见几步外一鬼鬼祟祟的身形,下意识抬多看了几眼,忽觉那人有点熟悉。
那人躲在石柱后,根本没想到南枝会从府中出来,一时慌乱不已,抬脚就准备离开此处,可落雪积水,府前没什么人经过,空荡街道上一明晃晃的身形,抬眼就能看到她。
南枝拧着眉心,收回上马车的腿,朝那处走去,这时才确定竟真是郑氏,她一把拉住郑氏的袖口,睁大眼睛道:“母亲,你怎么在这?”
郑氏讪笑了声,垂着脑袋,避开了她的视线。
风雪凛冽,两人一道上了马车。
车厢静默了会,郑氏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髻和衣裳都被融湿了点,狼狈地坐在一旁。
南枝将帕子递给她,实是意外在此地碰见母亲:“母亲来这作何?”
郑氏回过了神,随手拿着帕子擦了擦雪水,抬目沉沉看她,忽地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拉住她的手道:“南枝,你听母亲的话,莫要继续留在京城了,扬州应是也不能再回去了,这样……母亲想法子让你在旁的地方安身。”
紧握住南枝的那只手冰冷又宽厚。
她满脸困惑,对上郑氏不安的视线道:“母亲,为何一定要我离开?”
郑氏动了动唇,眸光闪烁着却什么也没说,语气轻颤道:“你相信母亲,母亲不会害你的,一定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
南枝一怔,她总觉得母亲在害怕着什么,可却又无从说起,偌大京城有谁能要她的命?
忽地,她眸光顿住,想到了刚流放不久的沈伯父,试探着道:“母亲是觉得京中有人要害我?”
郑氏指尖力道一紧,眸光偏移却仍闭口不言。
南枝见着她的神情变化,猜到了些道:“当初我从沈家离开后,就受人追杀,一路藏匿至京城,可我始终不解,扬州城中有谁与我积怨到了那种程度,就非要致我于死地。可前几日有人忽地告诉了我,追杀我的人是沈伯父。”说着,目光直直地看向郑氏:“沈伯父为何非想要了我的命?可惜他已经被流放,问不出究竟了。如今他没了威胁,母亲又在怕什么?”
郑氏唇瓣翕动,避开了她的视线,好久才颓然道:“……南枝,母亲总归不会害你的,此刻悄然离开京城,想来也不会有人察觉,天宽地阔,总能找到藏身之所。”
南枝沉默了会,慢慢推开了她的手心道:“母亲,我不会离开的。”
郑氏急声道:“南枝,你就听母亲一回!”
南枝看着她道:“无缘无故,我为何要离开京城?母亲若心中忧虑,不妨将事情缘由告诉我。”
郑氏愣了愣,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住,垂落在身侧。
她将话重新咽回心口,眼前似浮起了些旁的,恍惚着什么也没说。
直至到了陈府,郑氏少有地沉默着,没再劝她离开京城,就连到了府前也只是借了伞,独自向街巷另一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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