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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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2页)

窗前只燃了一盏小烛,烛火清幽,晃着那鲜红剪纸的阴影。

王凝欢手中捻着针,正细致地缝着一件旧衣,随口道:“许是白日里睡得有点多了,夜里怎么也睡不着。”

岑言顺势走到她对面,将手中油纸包放在桌上,语气带着歉疚道:“早知你身子不适,我今日就不该在书坊待得那么晚,还为着一点糕点耽搁了这么长时辰。喏,你尝尝,若喜欢我明日再去给买些。”

王凝欢抬目看他一眼,便将那油纸包拆开,是尚还温热的豆乳糕,她随手捻了一块,小口尝着。

抬手间,岑言这才看清桌上那件旧衣,动作微滞,随即将那衣裳接过来,就着补了一半的针线继续缝补着,他垂目道:“如今你身子重,不过一件旧衣,何必费功夫修补。”

王凝欢尝了两口糕点,低垂的眸光忽地一闪,若她没尝错,这糕点应是东街那家铺子的,口味出众,可与书坊却是明明白白的两条道,她将那糕点用完,解释道:“夜里睡不着,就随便找点事做。我记得以往你说过,这件衣裳是亡父所留遗物,才缝缝补补多年,一直穿在身上。这几日你忙着照料我,也无瑕顾及,我瞧见就帮着修补了。”

岑言穿针的动作一空,锐利针头扎在了指腹上,渗出点点血珠,他笑意僵住,一件从铺子买回的衣裳,拆拆补补,又随口胡诌出几句话,竟真信了。

血珠被遮掩着擦在了衣上,又被针线覆盖。他面色不改,依旧是那一幅关切忧虑的模样,手中动作却不自觉加快了,道:“不过是件死物,再如何也没你的身子重要,更何况你如今还有着身孕,莫要碰这些剪刀针线的尖锐物为好。”

王凝欢眉尖却轻蹙,忽地道:“这两日我听稳婆说,女人生产时,若孩子过大,是要用剪刀生生剪开的。”

岑言动作停住了,定定看她,那张在昏黄烛火后的面庞,随着烛影摇曳,那点碎也在晃动着,莫名地,他心底一滞,宛如被雨水蔓延至胸口般憋闷,正欲开口,她却又道:“不过近来我都在听着大夫和稳婆的话,每一日都注意着,应是不会走到那步的。”

王凝欢将油纸包轻搭上,顺手将烛台往他那处推去:“只是近来朝中不安,新岁之际,父亲却连夜入宫,直至傍晚才归,又忽地出了陛下过继的圣旨,我忧心着京中会出什么大事。”说着,声线顿住,笑着看他道:“岑言,你今日在外,可有听到什么传言吗?”

岑言将衣裳缝好,抬含笑回应她道:“倒是也听了一些,大多都是坊间捕风追影的闲谈,自是没什么凭据的。不过我觉得这京中安稳多年,怎可能突然生出什么大乱子?”

王凝欢盯了瞬他温和谦逊的脸,见与往常无异,便垂随口道:“十几年前,京中不也是这般安稳吗,谁知那褚家忽地生了异心,妄图对先帝动手。”

只转眸的那一瞬,眼前人面色忽沉,眼底冒出一抹冷意。

*

南枝一直是个很稳妥的人。

答应了旁人的请求,自是会负责到底。

可那遗旨能在何处?

陈涿说,当年惇仪公主被胁迫,用遗旨与一剑客交易解药,却被强行抢走,自此遗旨下落不明。可那剑客是谁的人?若是为权势,为何抢走了那遗旨后一直下落不明?

她将那份卷宗翻来覆去地看,只写了那些师傅中毒的前因后果,剩下的一无所得。

思来想去,她决心去问问惇仪殿下,那日究竟生了什么。

惇仪自那日摔倒在殿中,像是将心气也一道摔碎了,卧于塌上,整个人憔悴了好些,大夫来后却只能诊好那外伤,旁的也无能为力。

她到时,怀絮正给惇仪喂着汤药。

惇仪面色苍白,眉眼中隐隐生出黯色,见着了她,这才微微提起了点精神,扯出笑道:“南枝来了,快坐下。”

南枝坐到了榻边,看着惇仪面上的枯败,心里微紧,忽地生出了点犹豫,还该不该旧事重提?

她拧了拧眉,只道:“我来瞧瞧母亲的伤。”

惇仪看出她有心事,笑道:“我无事,倒是宫中这几日怕是要翻了天吧。废帝,立储,换代,每一件都不是易事,只怕……”要断了好些人的命,斩下的人头如夏日里解渴的血淋淋的西瓜那般多,将整条宫道染成鲜红,才能换来短暂的安稳。

惇仪脸色微白,没再提此事,转而道:“涿儿呢?还在宫里吗?”

陈涿昨日将近深夜才回来,清晨露珠刚凝时,又急匆匆地离了府,而后不久,就传来了消息——边关危急,陛下忧心不已,因而耗出了骤病,含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自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按照她昨夜所问,这陈远宁实则被囚在了地牢中,暂且苟活着,其性命如何处置怕是只能留给新帝来论断了。

紧接着就是尽早帮着新帝登基,坐稳皇位,至少在他离京前,得将此事安排妥当。否则朝廷不定,边关是怎么也不可能安稳的。

南枝挣扎了瞬,才道:“今日一早,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因病离世了,很快新太子就要登基了。”

话音刚落,惇仪的五官有一瞬间的空白,呆滞的,似是不敢相信,困住了她这么多年的人终于死了,这般轻易地死了。

她攥着被褥的指节泛白,又释然地松开,胸口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南枝有点担忧,唤道:“母亲?”

惇仪回过神,朝她露出一抹轻浅的笑道:“我没事,你今日过来是有事吧,你尽管问就是,我不会有事的。”

南枝犹疑着开口:“我是想问问,当年那场大火……”

惇仪神色忽地一僵,道:“怀絮,你将人都带出去吧。”

怀絮垂目会意,待到门窗紧闭,屋中只余两人后,惇仪这才开了口,皱眉道:“没想到涿儿将此事告诉了你,他不该将你也牵扯进来的。”

她却攥紧惇仪的手,一双圆眸盛满了彩光,定定看她道:“母亲,是我一再追问,陈涿才告诉我的,我只是想找到那份遗旨,帮帮你和陈涿。”

惇仪手心一热,对上她晶亮又执拗的眸光,恍惚了瞬才开口道:“当年染坊半数人中毒,我惊惶无措下,忽地收到了一纸条,要我带着遗旨与他交换解药。可我到了那处后,只见到一黑衣蒙面的人,瞧着应是个练家子,还背了只重剑。”

第1o9章出征(双更)你知道的,我说话算数……

惇仪的眸光慢慢沉下来,陷入了很深的回忆。

那时陈涿刚入朝不久,又得了这样一件棘手的差事,刚肃清隐在上贡人手中的刺客外,全染坊近百人手竟全都中毒了,还是整个太医署点灯商议了几夜,全都束手无策的奇毒。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榻上哀嚎,痛哭,流出的血像是山间鲜紫果的汁水,却又冒出浓烈的臭腥味。

她只去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就在那时,收到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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