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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那边,事儿办得叫一个利索。
“陈家洼农业技术互助组”的牌子,是钱副主任自个儿开车送来的。
一块刷着红油漆的崭新木牌,上头还盖着块红绸子,郑重其事地递到了陈秀英手上。
整个陈家洼当场就炸了锅。
村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瞅着陈秀英的眼神,活脱脱就是看庙里的活神仙。
陈建国就站在人堆里,腰杆子挺得跟旗杆似的,脸上那点子愁苦,早让这份荣耀和激动给冲到九霄云外去了。
陈秀英也没耽搁,带着大牛和另外两个壮小伙,当天就奔着第一个老大难的村子去了——西家村。
西家村,顾名思义,就在公社最西头的犄角旮旯里,地最偏,人也最穷。
村里的地,十亩有九亩泛着白花花的盐碱霜,剩下那一亩,也长不出几根能看的庄稼。
陈秀英他们几个刚走到村口,就被黑压压的人群给堵住了。
西家村的村民,一个个面黄肌瘦,那眼神里没啥活气儿,全是麻木和不信。
一个蹲在地头抽旱烟的老汉,眯着眼缝打量他们,扭头跟旁边人嘀咕。
“要是真能种出粮食,我立马把祖坟迁过来。”
一个抱着娃的年轻婆姨,躲在人堆后头小声议论:“去年那个技术员可把咱们坑惨了,可……可这老太太是公社派来的……”
话里头满是犹豫,又藏着点不敢声张的念想。
一个黑瘦的男人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一双三角眼斜着,从上到下把陈秀英扫了个遍。
他就是西家村的代村长,马三。
他后头几个跟屁虫立马跟着起哄。
“绝户地能长苗?那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哟,这就是公社派来的高人?”
马三的嘴一撇,话里带着刺儿,那调调要多怪有多怪。
“瞅着也没三头六臂啊。”
“老太太,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西家村这地,县里来的专家都瞧过了,说是盐碱太重,神仙来了也白搭。”
“您可别把牛皮吹上天,到时候领着我们全村人一块儿喝西北风。”
他这话一出来,周围的村民立马跟着嗡嗡地附和起来。
“就是,别是来糊弄人的吧?”
“去年县里也来了个技术员,折腾了大半年,地里连根草都没多长出来!”
大牛几个小年轻,脸都给气红了,攥着拳头就想上去掰扯。
陈秀英却抬手把他们拦住了。
她不恼,也不急,一双浑浊的老眼就那么平静地瞅着马三,直把他瞅得心里毛。
“村长。”
老太太终于开了口,嗓音不紧不慢的。
“既然你们不信,我也不硬来。”
她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不轻不重地一顿。
“咱们,打个赌。”
赌?
马三一愣,周围的村民也都愣住了。
“你们村里最烂、最没人要的那一亩地,划给我。”
陈秀英的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一下子砸进了所有人的心窝子。
“你们用你们的老法子种剩下的地,我用我的法子,就种这一亩。”
“一个月。”
她伸出一根干巴巴的手指。
“一个月后,咱们还站在这地头,看看谁家的苗,长得更壮实。”
这话说得,透着一股让人心头颤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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